他低笑一声,“我倒是有些好奇,即便你杀出宅院,那渝州呢?”
偌大的渝州,皆由他管控,在来之前,他便将整座城的每条街,每条道都埋了暗哨!
想逃出他手掌心,简直是做梦。
江行简勾唇一笑,“这便不劳你操心了。”
沈清棠汗毛根根竖立,她抱着赴死的心也要走,本就没祈求李长策会心软放过她,是以她即便惊恐,也只是紧紧的握着江行简的手,垂着眸等待死亡或者别的结局。
她完全看不到李长策目光若有似无的在他们之间交握的手游移。
他眼红如沁血,抬手下了令。
刹那间,庭院内刀光剑影。
阿四身形如鬼魅,一个闪身挡在二人身前,手中长剑舞出一片寒光。
江行简紧握着沈清棠的手腕,带着她疾步后退。
那群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训练有素,在箭雨中筑起一道铜墙铁壁,将飞矢尽数格挡在外。
李长策立于月下,玄色衣摆猎猎作响,他缓缓搭箭上弦,弓如满月,直指那道白色身影。
箭簇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仿佛毒蛇吐信。
就在箭矢离弦的瞬间,沈清棠似有所感,蓦然回首,她看见李长策站在朱门之下,眼中皆是杀意。那支箭破空而来,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取江行简心口。
“不!”
沈清棠挣开江行简的手,竟是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箭矢擦过她的鬓角,带落几缕青丝,最终深深钉入身后的廊柱,箭尾犹自震颤不休。
李长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着,那张百步穿杨的铁弓此刻竟重若千钧。箭已离弦,却偏了三寸。
堂堂姜朝战神生平第一次失手。
心口骤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李长策下意识按住胸前那道旧伤。隔着衣服,六公分长的狰狞疤痕在掌心下突突跳动。
“噗——”
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喷涌而出,在青石板上溅开刺目的红梅。
他撑着铁弓单膝跪地,玄甲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月光穿过他凌乱的额发,将他额上的细汗映得晶莹。
“侯爷!”老高的惊呼声仿佛隔着水幕传来。
李长策的视线骤然模糊,仿佛有人在他眼前蒙了一层血纱。
那抹杏色身影在混乱中渐渐淡去,化作斑驳的光影。
他艰难地抬起手,铁甲护腕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指尖在空中徒劳地抓握,“卿……”
一声闷响,他如山倾颓般重重倒地。
——
兖州。
临江别院。
盛夏的日头毒得很,连池子里的锦鲤都懒洋洋地沉在荷叶底下,尾巴都不愿多摆一下。
忽然一道疾走的白影掠过,涟漪漾开,惊碎了水中的倒影。
江行简步履匆匆穿过九曲回廊,官服袖口沾着未干的墨迹,未来得及换下,便朝着水榭方向走去。
刚踏入后院月洞门,便与端着药碗出来的怀喜撞个正着。
他抬手止住对方的见礼,官服袖口的云纹刺绣还沾着未干的墨渍。
“今日如何?”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
怀喜捧着空碗的手紧了紧:“姐姐还是咳得厉害,不过今日精神似乎好些了,眼下正倚着窗户发呆呢。”
江行简望向水榭方向,纱幔被风吹起一角,露出沈清棠倚窗的侧影,她正望着池中残荷出神,消瘦的腕骨像是随时会折断的玉簪花茎。
“会发呆…总比整日躺着强些。”
江行简眸光微动,“让厨房熬碗杏仁酪来,记得加她喜欢的桂花蜜。”
怀喜红着眼眶应下,便匆匆离去。
“在想什么呢?”寂静的屋内响起一道温柔的男声。
正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沈清棠睫毛一颤,她悠悠转头,看向那温润如玉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