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色凉如水,浸得沈清棠指尖都失了温度。
她忽然意识到,那些曾在午夜梦回时惊得她冷汗涔涔的场景,此刻正血淋淋地摊开在眼前。
晚风掠过她僵硬的身躯,扬起散乱的青丝,像无数细小的蛛网缠住她的视线。
前方是李长策猩红着眼的不甘,身后是江行简温柔蚀骨的缱绻。
她像个被抽走魂魄的偶人,任由丝线在两人手中来回争夺,方才还在玄甲将军染血的掌心里,转瞬又落入病弱公子苍白的指尖。
“卿卿,想想我们的孩子,”李长策忽然放柔了声线,“你当真忍心…让他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沈清棠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小腹,瓷白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动摇。
李长策见状,眼底掠过暗芒,声音愈发悲怆,“还是说,你要亲手杀了这唯一的骨血?”
“什么……意思?”她声音发颤。
李长策解释,“你这身子,若失了这胎,往后怕是……”再难有孕。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仿佛不忍说尽。
那日张运良把完脉便曾说过,当时他大声斥责了几句,打算彻底隐瞒下来,他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让沈清棠胡思乱想,徒增压力,可如今,他还是拿来做了小人行径。
可那又如何呢?只要能让她忌惮,他便有余地。
沈清棠攥着衣角的手指节发白,她原以为自己对这意外而来的生命并无执念,甚至此前从未想过要生育,可随着月份渐长,竟不知何时在她心尖缠上了丝丝缕缕的牵挂。
尤其是上次见红之后,她愈加不愿舍弃这个生命。
在她陷入犹豫之时,江行简的声音响起,“你除了用这些下作手段胁迫棠棠,还会什么?”
他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如今你自知留不住她,便想用这孩子威胁?未免太过可笑!”
“我与她之间的事,何须你插嘴?”
李长策神色蓦然一冷,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他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仿佛抓到了什么致命弱点,盯着沈清棠的脸,阴暗道,“卿卿,你跟他走,可有想过这孩子日后唤他什么?”
“是叔父?还是爹?”
他的声音森寒,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嘲讽,眼神挑衅的看向江行简。
两人之间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在交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李长策这番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劝说?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
加上他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愈发明显,几乎要将那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全数抖落,沈清棠羸弱的身子能怀上胎,靠的是谁?若换了江行简那病秧子……呵。
疯了!当众说这些……把她当什么了!
沈清棠的脸色瞬间煞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死死咬住的下唇已经渗出血丝。
她这副羞愤交加的模样,反倒让李长策眼底的暗芒更甚,对,就是这样,这副表情当真是赏心悦目。
“啧,”他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长弓背面。
“不说话是默认了?”他声音陡然转冷,继续施压,“卿卿,回头便不会有这种难为情的局面出现了。”
沈清棠忽然扯了一丝悲凉的笑,“这个孩子是你强求来的,而我现在留下它,是因为它无辜……”
这是简单回头的事吗?
她想要的是自由,要的只是摆脱他!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险些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