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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与好玩》TXT全集下载_20(1 / 2)

杨司乐仔细一想,是这个道理:“原来……这就是喜欢?”

“唉,算了,我这是何苦,你自己继续纠结吧。”林漓受不了他这么啰嗦,直接乍断了电话。

杨司乐坐在电脑前愣了好一会儿,看着屏幕上放大的旧照——那是他今天才从岑婉萍的硬盘里拷过来的——七岁的施年跟他站在一汪池塘前,各自逮着一条刚钓起来的小鱼对镜头笑。

那时候施年还没有现在这么白,经过一个夏天,他俩胳膊的肤色分成了两截,额头皆有沉淀下来的日光的痕迹。

杨司乐越看越怀念,越看心头越激荡,好像有点理解了林漓所说的“天赐良缘”是怎么一回事。

他和施年就该形影不离,就该一起开怀大笑,就该维持一辈子的亲密。要是把这张照片里的人随意替换掉一个,他都无法接受。

年年喜欢他,而他恰好也想喜欢年年,且只想喜欢年年一个,恋爱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复杂。

杨司乐绕了九九八十一弯,终于说服了自己。

他一拍桌子,器宇轩昂地站起来,决定现在就去向施年道歉,去挽回两人的关系。他得让昨晚清零,重新来过,以崭新的身份告白,然后好好地吻施年一次。

杨司乐动作迅速地背上大提琴,打车去了付宜住的小区。

抵达小区后,他先给他的付阿姨打了通电话,准备问出详细的单元楼层,再上门叨扰,付宜却没有告诉他。

“我带年年来上海了,不在家里。”

杨司乐呼吸一滞,有了不好的预感:“付阿姨,你们怎么突然去上海了?”

手机那头背景音嘈杂,付宜语气微愠地说:“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坏预感愈演愈烈,杨司乐的心从高空直坠地底,但他仍不见棺材不落泪:“阿姨你生病了?”

付宜直白道:“不是我,是施年。”

杨司乐已经猜到了原因。比昨晚更深重的负罪感蚕食着他的心脏,像是要把他的血液都吸干。

“年年、年年他……”想知晓细节的迫切与入骨三分的自责同时角力,使杨司乐无论如何也问不出下半句。

“他很不好,现在正在做检查。”付宜坐在CT放射室外面的等候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洋洋,阿姨问你,那天晚上到底出什么事了?明明他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发病了呢?还发得那么厉害,快把我吓死了!”

杨司乐手脚发凉:“对不起付阿姨,我把我的小名告诉他了……”

付宜能听出他有所隐瞒:“他知道你就是他不小心忘掉的洋洋哥哥,难道不应该高兴么?不可能哭到呼吸性碱中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整天。”

“他从昨天到今天只说过一句话,连医生都问不出任何东西。”付宜用上了请求的语气,“洋洋,你和阿姨说实话,我才好跟他的心理医生交流,对症下药,我真的不想看到年年再像那天晚上一样崩溃,行吗?”

杨司乐还是没有坦白。

施年说的那句话是:“我可不可以重活一次?”他没有勇气让付宜知道,自己就是让施年宁愿重活一次的罪魁祸首之一,他怕付宜会从此不允许他们来往。

以前他害年年过敏住院,付宜就对此极为不满,只是碍于两家的交情才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他充分理解,毕竟付宜当年特地辞职在家,花了那么多心血,把施年养得白白嫩嫩,养得天真烂漫一副软心肠,生气是应该的。

那时候他可以用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当逃避的借口,现在呢,他十七岁,即将十八成人,没有资格再被无条件宽恕。

可他也绝对不愿意第二次和年年失去联络,这个代价对他来说过于残酷,堪称无期徒刑。

他只能以不主动探问施年的病情来惩罚自己,让自己无时无刻不活在忧心与自责的煎熬中。

他在学校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国庆收假后的第一周。

出席朝会和去操场做课间操必经西洋楼,他会下意识抬头往弦乐1班的位置看,期待施年正好从教室里出来,在人群中一眼找到自己,得意地对自己笑一笑。

中午吃食堂,他拒绝了陈楠和室友的邀约,独自坐在两人常坐的那张桌子边,想象对面的施年跟他抱怨最近班主任又要搞什么形式主义,文化课科任老师备课多么不走心。

下了晚自习回寝,他提着竹笛盒挤在成双成对的情侣中晚归,总觉得施年其实离开了自己很久很久,比五年还久。

他意识到自己错失了许多可以和施年两情相悦的光阴,浪费了许多转瞬即逝的机会。其实,他何止是“喜欢”施年啊,他快“喜欢死了”,喜欢到一想到施年有不再喜欢他的可能性,胸口都隐隐作痛,顿失消遣的趣味和学习的能力。

陈楠逗他笑,他顶多僵硬地扯扯嘴角;三个室友拉他一起吃早饭,他毫无胃口,灌几口粥了事;谢沉问他乐队下一步有什么安排,他没有任何想法;薛老师找他谈心,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周的周一他实在忍不住了,半夜在阳台上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小心翼翼地给施年发了个小鸡崽蹭脸脸。

施年自然没有回。

看不见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最为危险,积累的思念如泄洪一般奔涌而至,杨司乐捱不起了,不管不顾地给施年打了十几个电话,可施年的手机依旧保持关机状态。

周三,校乐团补试结束。施年由于复试补试均未参加,被视作自动放弃资格,初试成绩取消。他被迫退出了庆江音中校乐团,无法续任大提琴首席。

周四,校方在官网公示本届校乐团、民乐队、舞蹈队的正式人员名单,新一任大提琴首席是该专业的年级第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

校内网上对施年请长假缺席乐团资格考试一事议论纷纷,杨司乐能料到,却一点儿都不想登录校内网看一看。

第三周周一,林漓突然跑来民乐楼找他,先说施年回来了,又说施年以后不回来了。

杨司乐故意折磨了自己两周,整个人憔悴了六七成。他不知道林漓在慌些什么,更听不懂林漓乱七八糟的言语。他从乐理书中抬起头,隔着窗户漠然地看向她,不解地歪了歪头。

林漓喘着粗气,一个劲儿拍吹奏3班的窗框:“施年!是施年啊!”

陈楠听清了这个名字,赶忙越过杨司乐拉开了紧闭的窗户,猛摇他的肩膀:“杨哥!醒醒!施首席回来了!”

简明扼要地一概括,杨司乐终于听懂了。他眨了眨眼,恢复了精神,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早,只瞪大眼睛问林漓:“是真的么?!你亲眼看到了?”

“二十分钟前的新帖。”林漓翻出校内网网页,把手机怼到他眼前,“发帖人是施年的同班同学。”

杨司乐戴着眼镜,如饥似渴地阅读那密密麻麻的汉字和感叹号。

第一遍,他因为太急迫读串了行。

第二遍,他彻底笑不出来了。

第三遍还没读完,他就惊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单手撑着窗框径直翻出了教室,连从教室后门走出去的耐心都没有。

林漓跟着他下楼,边跑边为他补充消息:“这个帖子是我们站长发到群里的,他判断楼主没撒谎,让值日管理员有空注意一下楼里的跟帖情况,我一看到就跑过来跟你说了,现在施年应该还和他妈妈一起在宿舍楼收拾行李。”

杨司乐匆忙道了声谢,仍旧对此心存怀疑和警惕。

他不相信,年年怎么可能休学?他苦心隐瞒病情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像正常人一样上学,得到和普通学生同等的机会吗?他怎么可能甘心休学一学期?!

如果待会儿宿舍楼里没有施年的影子,西洋楼里亦没有风声,那就肯定是楼主为了博眼球不惜造谣,他会放弃原则,上校内网追着楼主私信十条脏话。

说到做到。

上课铃响,林漓跟着他跑出民乐楼,不得不回去上课。杨司乐独自溜进了A栋宿舍区,满头大汗地爬到位于三楼的施年所属的寝室。

他希望自己扑个空,遗憾的是,刚拐入三楼的过道,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付宜。

付宜也看到了他。

与近乡情怯不同,杨司乐是在接近一个自己难以消化的事实,仿佛他跑得越快,施年离开得也越快。

因此他慢下步伐,改作贴着墙根走,一步一步,往施年的寝室缓缓挪去。

付宜见他来了,并不惊讶,平静地解释道:“我怕打扰你学习,本来打算周末再告诉你,既然你来了,阿姨就当面和你说吧。”

杨司乐一路跑得太快,此时两耳嗡鸣,听不清她的话,只直勾勾地盯着正把教材装进收纳箱的施年的背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喉头宛如塞了一个软木塞,连声“年年”都发不出来。

施年转过身,扭头看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眼神好像是在说:“你瞅啥?”

杨司乐想起自己来庆江音中报到的第一天,在去教学楼的路上与施年不期然重逢,施年便是用类似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他记忆犹新。

如今施年竟没有躲避他热切的视线,而是大喇喇地看了回来,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施年手上的动作不停,付宜兀地叹了口气,握着杨司乐的肩膀,把他推到了自己身前:“年年,这就是洋洋。”

施年总算停下了。

杨司乐和他俱是一怔。

他先一步化开了眉目中的侵略性,抱着两本书不自在地向杨司乐点了点头:“哦……好久不见。”

他错开视线,颇觉羞耻地红了脸:“……洋洋哥哥。”

这个暌违已久的称呼一出现,杨司乐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施年又一次忘了他。

但他不确定施年忘到了什么程度。

是忘了那个夜晚,还是忘了自己其实喜欢着一个人,或是彻底忘了“杨司乐”,只记得小时候的“洋洋哥哥”?

事实上,情况比他以为的更严重。

“他不记得上高中以来发生的所有事了。”付宜当着施年的面,向杨司乐坦诚相告,“所以我和你施叔叔商量过后,决定尊重他的意愿,先让他休学一学期。我会带他去上海接受治疗,等他状态稳定了再回来复学。”

杨司乐突然体会到了,当年自己要离开庆江搬去北京时施年的心情。

前两周,他想过好多种坏可能,做了好多次心理建设,唯独没想过,施年会被自己打击至这个地步,必须休学养病;唯独没安慰过自己,如果施年大半年都不回学校上课,自己该怎么办。

“那么远吗……”

他即使每周五一放学就坐动车赶去上海,也顶多匆匆看一眼施年便得踏上回程。

“上海的医疗条件更好。我找到了当年给年年确诊的那位医生,他正好在写健忘症这方面的论文,会对年年很上心。”付宜答道。

杨司乐完全理解了小时候的施年。他如今十七岁半,只比十岁的年年强在,他不会把“我想跟你一起去上海”这句话说出口,他很清楚,绝对不可能。

他与年年终究要迎来第二次长久的分离。

杨司乐装作擦脑门儿上的汗,顺势把眼泪咽回了肚子里,哽咽的声音却彻底出卖了他。

“太远了……对不起……可是真的太远了……”

施年见他一副快嚎啕大哭的样子,不是很能懂他何以悲痛至此。

但看在幼时情谊的份上,他还是放下了书,走到杨司乐面前,想轻松一些,宽慰他两句再告别。

然而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他也不好意思做出太热情亲昵的动作,只能束手束脚地摆了摆手:“洋……”

——叫“洋洋哥哥”真的羞耻,他抿了抿嘴唇,改口说:“我又不是回不来了,哥,你别这么、这么夸张……没必要,真没必要。”

杨司乐闻言,索性放下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命运弄人,他好不容易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施年却完全忘了有这回事。在他眼里,自己应该挺滑稽的吧。

杨司乐克制住眼泪和的情绪,流连忘返一般,目不转睛地打量施年的脸。从额头看到眉眼,再看到自己原本下定决心要好好吻一次,但似乎将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无法吻到的嘴唇。

“主要是我想起我爸了。”

为了能看清施年的脸,杨司乐不敢让眼眶涌上新的热泪,用力扬起了笑容,说:“他在英国的时候,我们经常打电话,我以为我们离得很近。”

可他还是没忍住,落下了一行热泪:“其实我们离得很远,特别,特别……特别远。至今依然是。”

施年的表情裂开一角,眼底同时浮上了惊诧和不忍。

杨司乐连忙用手揩掉自己的眼泪,从校裤兜里摸出这几天随身携带的两人合照,递给了施年。

施年接来看了看,两个小孩儿怀里各自捧着一条鱼,笑得像童话书里的插画。

“年年,加油治病。等你好一点了,哥哥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杨司乐红着眼眶,跟照片里笑得几乎一模一样,“下次不准再忘了,再忘记我就!”

他突然扬起手,作势要揍施年一拳。

施年意外地没躲,似乎相信他不会打自己,淡然地反问道:“你就干嘛。”

杨司乐的手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不舍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干嘛,我就再说一遍,说到你想忘都忘不掉为止。”

第36章 恭喜啊

第二天下午,施年在付宜的带领下又出发去了上海。杨司乐得留在学校上课,无法去机场送一送他。

头天他没有请假,私自翘了一节课去宿舍楼找施年的事被科任老师告到了班主任薛琳那儿去。晚自习途中,薛琳把他叫到教室外的过道上,难得冲他大发雷霆:“挨过一次通报批评就不怕第二次了是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规矩’这两个怎么写?”

杨司乐知道,却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过错,对此毫无悔意。

薛琳见他仍一脸不服,沉声命令道:“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杨司乐依言抬头,整个人无精打采。

薛琳气势再涨一截,掷地有声地说:“杨司乐,入学面试那会儿的你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仔细想想,你最近到底干了些什么?上课走神,无故旷课,成绩下滑,排名全班倒数,你真是越学越倒回去了啊!”

“你上学期花那么多心思搞摇滚乐队,我拦过你吗?你拿着社团活动报告来找我当指导老师,要我签字,我痛痛快快签了;你上文化课偷偷写歌词,科任老师来找我告状,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理骂过你。你就不懂是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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