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余也不多说，只看着他微微点头，意思是，有的。
袁园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不可能的，我当时负责这件事，前前后后方方面面基本上都考虑到了，要说有后遗症，最多就是那些废弃物料已经堆积了一年，有些不可逆的伤害，但是我也有安排人去负责净化，除了这个也不会有其他遗留问题啊。”
薛洋站起身，走到他身旁。
“你好，我叫薛洋。”
袁园点点头，“薛警官。”
“我们先不说净化的问题，那些村民们都得到妥善的照顾了吗？”薛洋直白问道。
袁园相当肯定的点点头，“那是自然。村民们的赔偿金都是我挨家挨户亲自发放下去的，不可能出差错。”
话音刚落，薛洋就反问道：“那他们的身体治疗呢？”
袁园愣了下，也听出了些问题，谨慎的回答道：“这件事情因为需要当地的医疗机构配合，所以我直接吩咐当地的一个管理去做了，医疗资源我去联系的，他们会把东西送到下属联系好的医院，然后进行治疗。”
“也就是说，那些医疗资源是您亲自经手办下来的，但是接手的医院您一点都不了解？”薛洋紧追不舍。
袁园此时已经清楚的知道肯定出了岔子，也不像最开始那样有底气，他有些犹疑，随后说道：“对的，因为当时事情很多，我也不可能长期呆在那里，联系医院这种事肯定也是他们当地的管理渠道更方便，我就放手交给他们做了，我把事情都安排妥当，然后确保赔偿金都到手之后就离开了。”
杯子放下的声音响起，几个人回头看过去。
尤妩面无表情的正放下咖啡杯，“不用想了，肯定是这个环节除了问题，袁园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他的品行我很清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她站起身，“那就只能是，负责接手那批医疗资源的人和他的同伙了。”
事情说到这里，其实就很清晰明了了。
袁园的电脑里还有存档，里面有当年各项任务的清晰的安排，只要照着那份资料挨个查下去，最后肯定能把真正搞鬼的人给揪出来。
警方查到的东西很有限，他们只能从当年那些人不断去世的记录猜测到可能是这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是具体到就毫无线索。
事情毕竟过去了那么久，就算去找医院恐怕也很难搜寻。
而靠着袁园手里的任务表，他们总算能够轻松许多了。
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可思议的顺利，
当年经手这件事的人，几乎都还在原地，没有一个人离开，最多只在职位上有些不用程度的变动。
当然，都是升迁。
虽然他们被警方找到的时候都很谨慎，但是因为警方是突击行动，动作都很快，再加上同时出动了很多人，基本上在同一时间对那些经手过这件事的人进行审问，他们还是因为一些说辞上的漏洞暴露了出来。
多处审讯同时进行，总指挥处实时进行对比，一旦发现缺漏或者对不上的口供，立刻让审讯员把这个漏洞当成突破口，从生理和心理上给他们巨大压力，到最后，尽管很多人还在顽抗，但是有两个人还是扛不住交代了出来。
原来，当年闹出贾福村那件事儿的高层落马之后，集团总部很快派了袁园下来处理后续的问题。
问题就出在这里。
贾福村所在的这个市是个很偏远的地方，原本在集团里面就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每年的人事考核更是到不了他眼里。因此他直接委派那个犯事儿的高层下面那位管理，也就是九岭集团在当地分部原本的二把手邱宇，让他来协助自己完成后续事宜。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邱宇之所以是当地的二把手，不是因为他能力很强，而是因为，他和落马的那位，是一丘之貉。
换言之，都是一伙儿的。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了，山高皇帝远，在总部不怎么能管得着他们的时候，一把手就是个土皇帝，土皇帝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跟他关系密切的二把手又能好到哪里去？
而当时他之所以一人抗下那件事，也不乏让其余的人照顾自己家人的意思。
就这样，除了前期各方的资源调配，和村民们的赔偿金，这两件事情是袁园亲力亲为的，其他杂七杂八的尤其是和当地各方势力沟通的事情，袁园都交给了邱宇。
第82章 人去楼空
他还在场的时候，邱宇鞍前马后，表现的没有一丝错处。
他离开后，对方就立刻恢复了原形。
资源？值钱不值钱？值钱！截下来！
治理遗留问题？花费大吗？大！好的，截下来！
……
总而言之，只要是能生钱的东西，就没有他不钻空子的地方，比之他的上一任，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在当地，他不是一个人，连接起邱宇和他原本的上司的，是一张巨大的利益网络。
有九岭集团的一把手，二把手，当然也有财务的帮凶，医院的同党。
于是，在九岭集团总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以邱宇为首，他们合力营造出一个欺骗世人的假象把结果递交上去，并且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
而为此真正遭受苦难的贾福村村民，他们懂什么呢？
用邱宇的话来说，一群山沟沟里出来的人，懂个屁啊！这钱不赚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看着薛洋递过来的警方调查出的结果，尤妩的手有些发抖。
就是这些蛀虫……那可是一个村子啊！
整整二十三条人命！
侥幸活下来的人，也都除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一个淳朴的大山深处的小村子，就这样没了。
薛洋完全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他看到这个报告的时候反应可比尤妩大多了。
他轻声安慰了几句，告诉她涉案人员一律被逮捕起来，因为九岭集团的就好几个，所以他特意过来说一声，也算打个招呼吧。
尤妩没有功夫和她置气。
她还能说什么呢？
本以为九岭集团这次的遭遇是无妄之灾，万万没想到，确实自作自受。
薛洋离开之后，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小余进来的社会也轻手轻脚的，显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毕竟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底下早就有许多传闻了。
就在他轻手轻脚的想要关门出去的时候，尤妩突然出声，问道：“你说，这是不是恶有恶报？”
小余身子顿住，回过身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起来，“怎么会呢？董事长，您是个大好人，特别好，这个事情怪不到您的头上，谁也不想的。”
尤妩有些疲惫的撑着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是么，我算什么好人……”
在商场上，她也是个铁娘子，不知道打败了多少竞争对手，才打下今天这份家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她一路走来，都是腥风血雨。
小余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认真道：“您是一个好人，如果不是您，我现在说不定早就死了，更不可能读书，还有现在这样好的生活。”
尤妩抬头看着他，这孩子也这么大了……
当年自己和家里那位在路边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个刚长到自己腰跟前的小毛孩呢，转眼间也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失笑的摇摇头，恐怕她是真的老了，这么点事情就开始多愁善感了，还纠结什么善恶的问题，在小孩面前丢人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你下去吧，有事再来找我。”
小余看她像是已经恢复常态，也安心许多，恭敬的应了一声，才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尤妩垂头思索，看现在的情况，爆炸也算是意外事件，追根溯源那几个敛财的也都落网，着实算不到她的头上，虽然公司损失很大，但是大头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大量的建筑物重建，一个就是人员伤亡的补偿。
公司有一些保险可以承担一部分重建职责，这个是可以接受的。人员伤亡的赔偿……因为这事儿算不到她的头上，就算她不管不问，恐怕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毕竟她本身的损失是最大的一位了。
但是别人不说……她苦笑一声，都怪小余多嘴，给她扣什么好人的帽子，好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很快，公司高层就下发了通知。
惶惶度日的尤其是那些死了人或者受了重伤的员工，一下子都放下了心。
对于那些受伤严重的，保险公司会负担他们一部分的伤险，但是这远远不够，多出的部分，公司负责。
对于那些不幸在这次事件中离世的，家人也不必担心失去生活来源，公司也会给予补偿。
通知一出，众人哗然。
员工们一个个憋得说不出话，外人却都想不通。
是的，想不通。
可能底层员工还感觉不到，但是各个公司集团的高层，对于这些损伤和赔偿，预估的一个比一个精准。一旦按照九岭集团公布的数额实打实的进行补偿，恐怕……
补偿完了，公司也彻底没了。
众人心思各异，有的人在心里感念一声，有的人则嗤笑她愚蠢，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当然，明面上，都是对她交口称赞的。
但是这么一来，不论是谁，就连一个路人，也知道九岭集团的负责人虽然是个好心肠，但是也就到此为止，要倾家荡产，一无所有了。
九岭集团。
九岭集团已经名存实亡，偌大的写字楼里人来人往，但是都行色匆匆，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各种文件或者小箱子，细细看过去，还有不少员工的眼睛都红着。
没有人想离开，却也不得不离开。
他们还要生活下去，他们还有自己的家庭需要负责，他们对公司的感念，都只能存在心底了。
距离通知发下来已经几天，各个部门的人商量好一般，依次办理自主离职，大家竟然有序，没有一个人选择被辞退去拿那几个月的补偿金，每个人都在最后的时刻尽自己的一份力。
留在岗位最后的，是财务部门和人事部门，一个负责离职手续，一个负责工资结算。很快，他们也会一起离开了。
顶楼，董事长办公室。
尤妩站在落地窗前，听到有些快速的敲门声和随后响起的脚步，微微侧身回首，随即有些惊讶道：“小余，你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只见刚刚进来的小余，面色红润，满头大汗，看上去像是刚刚跑完一千米，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第83章 严冬求婚
小余整个人在原地重重的喘气，半晌说不出话来，尤妩连忙上前递给他一杯水。小余也不客气，拿起纸杯咕咚咕咚就大口喝了下去，总算是缓了过来。
尽管依然有些气喘吁吁的，但是总归能开口说话了。
“大事啊尤董！”他刚刚能说话，就快速的说道：“楼下来了一群人，他们说是有事儿找您，我多嘴问了一句，是来融资的！”
尤妩愣了下：“……融资？不是收购？”
九岭集团现在这个样子，最好的打算也就是被人收购了，不过就算这样，恐怕都很少会有人做出这个选择，毕竟要接手的这个烂摊子，有点太大了。
小余拨浪鼓一般迅速摇摇头，“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收购，就是来融资的，他们冷死了一群人呢，不是一个公司的，但是领头的好像是个年轻人，怪了，别人还都挺听他的。”
尤妩心里迅速翻过几个念头，好几个公司的人，年轻人领头，融资？
难道是，司徒家的那位出手了？
五分钟后，她的想法得到了证实。
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对面那个生得一幅美人相却总是冷着一张脸的青年，她法子内心的笑着伸出手，“司徒先生，您能过来，真是蓬荜生辉。”
赫然是司徒衍。
司徒衍的脸色不像平日外面传的那样冷，但是也柔和了些许，“哪里，我很敬佩您的行为，我们这些小辈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学习。”
论辈分，司徒衍确实比尤妩矮了一辈，只是他手腕太强，很多时候别人都会下意识的无视辈分这件事，这会他自己提起来，尤妩还愣了愣。
她随即轻笑一声，正色道：“你们这个时候能来，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里的。”
司徒衍没有吭声，他背后的几个人都开了口，纷纷表示不用在意，他们也是被尤妩的行为震惊了一番，再加上平时也有点交情，都对她的遭遇有些感慨。
只是这些也不足以让他们放弃自己的公司和利益来帮助尤妩。
九岭集团太大了，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和手底下那么多人要养活，若不是司徒衍牵头，并且表示自己一个人占大头，他们恐怕也不会出面……
这些事情尤妩显然也很清楚，在场的这些人里谁有多大能耐她都一清二楚，除了司徒衍，没有几个人能帮的起她，然而不管怎么说，能够在这个时候出面帮助自己的，不论绑的忙大小，都足以当得起自己的这声谢，患难见真情啊。
只是，尤妩实在不记得自己和这位帮了大忙的司徒衍有过什么交集，难道，他真的只是因为敬佩自己的行为，所以选择帮自己？
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一些人略微的谈过之后，大部分都先离去了，九岭集团显然还处于最忙的一段时间，之等尤妩处理完手上积压的工作之后，恐怕才能详谈融资的事情了。
尤妩笑着送走了几个人，司徒衍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她叫住了。
司徒衍转头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尤妩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司徒衍没有抬头看了看门外，祁泽百无聊赖的靠着门口的车，无所谓的东张西望，看见他朝外面看，还笑着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