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刘淑萱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一些微弱的风声。
父亲不在场,她居然叫自己阿泽?难道这不是只有她在做戏的时候才会用的称呼吗?
祁泽冷静道:“是我,刘阿姨。”
“你这孩子,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刘淑萱的声音继续道。
祁泽:“父亲有些担心你,让我出来找你。”不过这可一点都不像刚刚吵过架情绪不稳定的人……
刘淑萱笑了两声:“阿泽是个孝顺的孩子,还愿意来找我呢。”
祁泽不想废话,直接问道:“刘阿姨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吧。”
刘淑萱一下子笑出了声,仿佛十分开心,说话都带着谁能都听出来的雀跃:“我在杏儿胡同231号,阿泽你快一点哦。”
祁泽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
为什么要让他听一个四十岁的徐娘卖萌的声音???
一路风驰电掣,没多久,他就驱车到了刘淑萱所说的杏儿胡同。
这里已经是属于S市的老城区了,比祁泽手上那套老房子还要老,只不过他那套房子位置好,赶上了拆迁,这里却有些偏僻,周边都是一些古老而破旧的建筑,至今也没有传来拆迁的消息。
巷子再靠里面有些窄,祁泽怕车子进去不好掉头,干脆把车停在了外面,熄了火之后,抬腿下车,直接一个人走了进去。
巷子的尽头,是一堵不算高的石墙,不过一般人也不太好爬过去。
靠近尽头的位置,分别是230号和231号。
刘淑萱穿着一身旗袍,悠闲的站在231号门前,轻轻靠在柱子上。
听见这边的脚步声,她微微扭头,笑了一声:“哎呀,你来啦?”
第32章 打得中吗
听见这边的脚步声,刘淑萱微微扭头,笑着说道:“哎呀,你来啦?”
祁泽走到离她三米远的位置站定。
面色平静的看着她,道:“刘姨到这里来做什么,我现在送你回去?”
“嗤——”刘淑萱轻笑一声,“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祁泽面露疑惑之色。
刘淑萱看着他脸上的不解,自己却笑得越发开心了。
“这儿景色这么好,你不想多待一会儿么?”刘淑萱问道。
祁泽四下看了看。
尽管是一个民居小巷,奈何实在历史久远,一定要形容的话……
四个字,断壁残垣。
“我觉得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刘姨还是早点跟我回去吧,父亲会担心的。”
“呵,”刘淑萱听到这儿露出嘲讽的意味,“担心?恐怕他只会担心你吧?”
祁泽故作不解,“这又是从何说起呢?父亲一向很关心你们。”
刘淑萱从衣兜里摸出一支香烟,看上去小巧精致,应该是专门的女士香烟,她动作优雅的点了火,陶醉的吸了一口,吐了个美美的烟圈。
“关心?谁知道呢?”她扭头用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目光打量着祁泽:“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贪心呢?”
祁泽做出微微愕然的表情,道“我?贪心?”
刘淑萱讽刺道:“你不觉得自己太过贪婪了吗?你已经是个高级医生工资不低吧,更别说时不时的额外收入了。再加上一套市中心的公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祁泽简直服气死了这个女人的脑回路。
他的职位高低都是自己拼出来的,工资高低且不论,谁跟她说就一定有什么额外收入了?当谁都是那种没什么医德的人了?
听她这意思,应该还是十分觊觎自己手上那套老房子,简直可笑。
那套房子是自己的父母一起留给他的,和这个女人有半毛钱关系吗?
为什么她就能想当然的认为房子应该有她一份儿呢?这是怎样的一种神经病啊。
人心不足蛇吞象,恐怕她早晚有一天栽在这上面。
祁泽相信这些东西父亲应该明里暗里跟她解释过了,不过看样子,人家压根儿也就没听进去。
他懒得再做戏,嘴角微微一扯,有些不耐道:“不管我有什么,那都是我的了,你还有什么事儿吗?没有的话就快点回去了。”
刘淑萱听到他这样丝毫不给面子的话,面上表情一冷。
“看样子你很着急了,”她冷冷的说道,“本来我还想让你多活一会儿的。”
祁泽嗤笑一声,“我活的很好,劳烦你挂心了。”
刘淑萱目光阴冷,“你不觉得这个巷子很美吗?”
祁泽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她不知道何时背到身后的右手,道:“刘姨怕是脑子不清醒,这个问题您已经问过一遍了,我说,不怎么好看。”
“真是可惜了。”刘淑萱醉里说着可惜,身体有些紧绷起来,“这儿可是我特意为你选的地方,还以为你会喜欢呢。”
祁泽没反应。
“不过,就算你不喜欢,你今天也得死在这儿!”
话到最后,刘淑萱的声音猛然尖利,在这个破旧的小巷里衬得越发渗人。
对准祁泽的,是一把枪。
那是一把很袖珍的手枪,表面锃亮,看得出维护的很好,完全不用担心会有炸膛的风险。
祁泽嘴角慢慢的勾起来。
居然是枪。
他都有些怀念枪的味道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总是在各种儿戏般的谋杀中厮混,他都快要忘记握枪的感觉了。
看着祁泽脸上没有露出预期中的惊慌失措和害怕恐惧,刘淑萱很不满。
“你不会怀疑这把枪是假的吧?”
她直接瞄准了两人之间的空地,“砰!”
随即又指向祁泽。
“你不怕?”她问。
祁泽站在原地没有动,免得吓到对方手一抖,那也太冤枉了。
他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轻松,即便枪声响起的时候,也没有变过。
“怕有什么用?怕,我就可以不用死了吗?”他说道。
事实上,这是他的真实感受。在末日之前,他就已经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了,那时候,谁能活的更久,不是看谁体力更好,看谁枪法更准,而是看谁更有胆色。交战之中谁要是先畏缩了,那么,他就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但是刘淑萱只觉得他在开玩笑,反而更加生气了。
“希望你死的时候,还能这么轻松。”她怨毒道,“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祁泽突然问她:“你为什么想杀了我?就因为我不肯把房子给你?”还是说……和司徒有关呢?
刘淑萱闻言笑了,她笑得眼泪都有些出来,“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除了这件事还会有别的原因吗?”
难道这件事和司徒没关系?祁泽暗想。
“不过,我本来没打算亲自来杀你。”刘淑萱左手撩了撩头发,右手不动,“本来我已经请了人来对付你了,他们准备了那么久应该更完美些,可惜我请的人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国,不过我仔细想想,我自己来也没什么不好的,还能解解气,你说对不对?”
祁泽面不改色,“我是很佩服你的,你和我父亲吵完架就决定亲自来解决我了吗,对吗?”
刘淑萱无知无觉道:“你说的没错,现在想想,这个决定真的太好了,还能早点让你消失。”她下巴微昂,“怎么样,对阿姨给你选的这个地方,还满意吗?”
“说实话,不怎么满意,我比较喜欢山山水水的,这儿也太破旧了些,实在是喜欢不起来。”祁泽笑了笑,摊开了手,无奈道,“所以,这个地方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刘淑萱狠狠道:“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祁泽突然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自己的手枪,“刘姨你知道吗?手枪子弹的速度只有步枪的三分之一不到,一般步枪子弹的速度是800-1000米每秒,你这个,速度就算最快,也只有300米每秒不到,你要不要试试,能不能打中我?”
第33章 所谓父子
“你要不要试试,能不能打中我?”
几乎是祁泽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刘淑萱的表情就变得相当恐怖。
祁泽一开始就没有露出她想象中的惊恐的表情就已经让她十分不爽了,仿佛她的这些准备,都像是一个台子上的小丑,用来讨笑观众一般。而现在,他根式大言不惭,问自己能不能打中他?他是在嘲讽自己是个弱女子,瞄不准吗?
天可怜见,祁泽只是明明白白的讲了子弹的速度,表示自己反应快而已,谁能想到她这么能联想呢?
刘淑萱表情狰狞,手却越发平稳。
既然他嘲讽自己,那么,就让他在地狱里忏悔去吧!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祁泽看上去仍旧是那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他的肌肉都已经紧绷了起来。
刘淑萱左手扔掉了才烧到一半的烟蒂,两只手硬邦邦的握在一起,死死的盯着准星之后的祁泽,用尽全身的力气瞄准。
两人互相对峙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
“砰——”
收到祁泽的短信,已经来到了巷子附近的祁德生瞬间吓了一大跳。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刚才那个是……枪声!
他有些心惊,怎么会、怎么会有枪声?
难道这附近有流窜的穷凶极恶的歹徒吗?
不好!阿泽还在里面!淑萱也在!
祁德生强行压下脑海中那些不好的想法,定了定神,按捺住心中的恐惧,快速朝着里面走去。
巷子是老巷子,长度却一点都不老。
哪怕他已经尽力加快了速度,也足足走了四五分钟才看到前面的尽头。
“阿泽!阿泽你没事吧!”远远地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看见人还好好的站着,他总算是舒了口气。
这一放松,他才看到了周边的情景。
刚刚他只顾着看祁泽,没留意祁泽身后,此时才发现,祁泽背后的青石板上,歪七扭八的躺着一个人。
那不是淑萱吗?意识到这点,祁德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方才来的及,加上天已经黑了下来,他竟完全没有留意到,阿泽的右手上,一把袖珍的小手枪正十分灵活的在他指尖上下翻飞。
祁德生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躺着,站着的人手上拿着枪,看上去还一幅十分熟练的样子。
恐怕不管是谁来看见这个场景,都能联想到一个结果上去。
祁德生不敢说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祁泽成年后,他的新家庭占据了他更多的精力,两个孩子正是顽劣的年纪,妻子也开始疑神疑鬼,见不得他对前妻的儿子好。
想着儿子毕竟已经成人,他不知不觉中便没有再过多的关注,以免刺激到刘淑萱。
对于儿子手里的财产,他言辞激烈的拒绝了刘淑萱的觊觎,未尝没有愧疚补偿的心思在里面。
“……”祁德生停顿了一下,“你……你阿姨她……”
祁泽的声音很平静,“她让我到这里来,然后用这个,”他举了举手里的枪,“杀我。”
祁德生一梗,身子倒退一步,有些不可置信,道:“她……她怎么会……”
祁泽见状,收起枪,蹲下身把人拉了起来。
“她没事,我把她先打晕了,不然有点难办。”
祁德生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尽管这样想有点对不起祁泽,但是他另外两个孩子还没成年,不能没有母亲,他也不想再尝试一次家庭破裂的感觉了。
祁泽见他的神情,心里默默为原身悲哀。
在他来到这个世界接收到的原身的记忆里,他不喜欢刘淑萱的贪财和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不喜欢刘淑萱那个爱慕虚荣的女儿和纨绔成性的小儿子,但是对于这个父亲,他仍然抱有相当的好感与孺慕之情。
所谓患难见真情,某些时候,比如现在,也是可以通用的。
或许生活平静的时候,祁德生尚且还能算是一个父亲,毕竟他只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新家庭,且祁泽当时已然成年,别人不会说什么闲话。
然而祁泽一旦与他现在的生活发生巨大的冲突,恐怕原身立刻就会知道,自己所孺慕的父亲,一点也不值得他留恋。
这样想来,该庆幸原身早早的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吗?
原身一个冷情的人,在这个世界里家人朋友本就不多,一个父亲,一个母亲,还有就是司徒衍。
而现在,最起码,他不用知道他其实早就没有了所谓的父亲这个残酷的事实。
然而,他真的不知道吗?
原身的智商不低,不然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为主任医师,他经历了那么多次复杂的死亡才崩溃,按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刘淑萱必然也是凶手中的一员,那么,他再次重生之后,真的对于自己父亲的想法,一无所知吗?
祁泽低声叹了口气,众生在世,谁没有自己的艰难呢?
只希望,他不知道这些,那就好了。
祁泽和父亲一起,把刘淑萱搬到了汽车后座上,父子俩一路无言。
等车停下的时候,祁德生才发现,祁泽居然直接把车停在了警局门口!
他仿佛一瞬间衰老了十岁,神色疲惫而复杂。
祁泽什么也没说,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门外十来米的地方,就是警察局的正门,已经有一个年轻的警察看见这里停着的车辆,正迈步走过来。
祁德生在他一只脚迈出去的时候,终究没有忍住,苍老的声音带着嘶哑,道:“一定要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