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队，节哀……”那天负责审讯的女警官来到严冬身旁，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怕。
严冬站起身，露出猩红的眼睛。
“你来看看小夏，她还挺喜欢你的。”严冬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夏血迹斑斑的脸。“你来看看，她这个样子跟睡着似的，我很想把她吵起来，叫她别睡了，又怕吵到她，你看，小夏像不像睡着了，婉婉？”
林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夏一直是个坦率可爱的女孩儿，在哥哥面前有些害羞的样子，在自己面前却反而放得开一些，小夏死了，她也很难过，却远远不及这件事带给严冬的打击。
严冬和严夏出身很好，父亲是一个高级警察，母亲，则是本市一个大集团的所有者，严父慈母，儿女双全，这原本是一个很美满的家庭。如果他们的父亲没有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便因公殉职的话。
他们的母亲从原本爱笑的贵夫人变成了冷面阎罗，更多的时候忙于公司事务，可以说，小夏是由从小就很懂事的严冬一手带大的。古人云，长兄如父，事实上，严冬在生活中的很多地方都都兼顾着小夏哥哥和父亲两个角色。
“严队，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安慰不了你，但是，你难道不想查清真相吗？”另一个年轻耿直的小警察忍不住说道。
林婉担心的看着严冬，他轻声道：“我会的。”
这次坠楼事件相对而言，比起之前的投毒案更难解决。
其一，是因为这次坠楼事故发生在一个偏僻楼梯的监控死角处。
其二，因为正处于午休时间，人们四处走动，有很多办法都能够通过绕路避开监控到达那个僻静的角落。
再来的话，便是从监控中看上去，小夏是自己走过去的，期间没有和人交流，且平时的工作中没有发现任何矛盾关系。
如此一来，使得这次的坠楼案更加扑朔迷离，有谁，会推一个基本从不结仇的可爱女孩下楼呢？这次事件，和一天前发生的投毒案是否有关呢？凶手是连环杀人，选择随机犯案吗？亦或者是个深藏不露的恶狼，在有目的性的选择目标呢？
这些问题如同一块块巨石，齐齐压在了严冬的心上。
调查取证，单独问话，很快都结束了，意料之中却又让人很愤怒的，还是一无所获。
严冬坐在办公室里，捞起桌上的搪瓷杯狠狠的砸了出去，杯子破裂发出清脆的响声，残存的茶水顺着门缝慢慢流淌，流到了林婉的脚边。
第10章 陷入僵局
“严队。”林婉敲了敲门，直接走了进来。
“是你啊，”严冬冷漠的抬头看看，见是林婉，稍微收敛了些身上的躁意，“有什么进展了吗？”
林婉摇了摇头，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回答道：“暂时还没有，医院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小夏也一直没什么异常，要说变动的话，最大的变动就是医院前一天发生了投毒事件，其他都很正常。”
“那个夭夭呢？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和夭夭关系最要好了吗，怎么会什么都不清楚，这就是所谓的好闺蜜好姐妹？
严冬止不住的恶意的想着，有一瞬间他猛地清醒过来，脸色更白了些，苦笑一声，混蛋，你都在想些什么？
林婉见他脸色越发不好，说话也更加小心，道：“夭夭……那个女孩现在情绪有些不对，我们没敢多问，现在已经安排了心理医生在为她纾解，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正常问话了。”
“我知道了，”严冬摆摆手，低下头开始整理桌上的烂摊子，“你先出去吧。”
林婉没有动。
严冬奇怪的抬起头看她，用眼神表示着疑惑。
林婉沉默了半晌，才斟酌着开口，说道：“队长，你今天……要不然就先回家休息半天吧。”
“不用，我好的很。”严冬冷硬的拒绝道。
林婉眼圈有些泛红，被拒绝后却没有一丝尴尬，还是坚持道：“我知道小夏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说真的，我也很难过，可是你一直这样憋着不但对自己不好，也会影响你侦查案件的进程啊。你现在这样，能全心全意破案吗？”
严冬怒视着她，仿佛只要她再多说一句，就会迸发自己的怒火一样。
林婉毫不畏惧，一字一顿道，“你难道想要小夏不明不白的就这样去了吗？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能帮上什么忙吗？”
严冬双手撑着桌子，还是方才的姿势，眼神却越来越微弱。
他自嘲的说道：“是啊，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的妹妹没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还能怎么办！你说啊！”他陡然吼出声，林婉受惊后退了半步。
严冬吼出来这么一句却又安静了下来，“抱歉，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林婉打断他，“我懂。”
林婉慢慢走上前去，轻轻的抱住了他，“我懂，我都懂，你不必多说。”她用手在严冬背后轻轻拍着，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正视着他，说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用今天下午的休息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过来。小夏，我，大家，都等着你呢。”
她最后总结道：“我们都需要你。”
严冬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恬静温和的脸庞，看着她眼中不易察觉的红色血丝，半晌，轻声说了句：“好。”
————
严冬独自驾车回了家，进门后，他在玄关处顿了下。却没有换上自己的拖鞋，反而一步不停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整个人直直的摔在了床上，柔软的床猛地陷进去一个大坑，发出一点细微的咯吱声。
虽说是回家休息，实际上，他能休息的地方，也就只有这方寸之间的大床了。
玄关处还有小夏的两双可爱的拖鞋，一只粉色的兔子，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熊猫，憨态可掬又笑嘻嘻的看着他，他没有办法停留。客厅的巨大的落地窗前，有小夏亲自选的梦莲窗帘，桌子上，还摆着她亲自看好，每天让清洁阿姨换上的一束百合。
甚至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尽管整体色调十分简单，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但是床头柜上，还放着小夏为他量身定购的安神香。
这巨大的别墅里，到处都留有小夏的气息，方方面面，角角落落，哪一处都在提醒着他，这是小夏布置的，哪一处都能让他想起小夏的音容笑貌，他仿佛随时都能看见，能听见，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她转身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哥，你看！这个好不好看嘛？”
“好看。”他把脸埋在枕头里，轻声道，有些似有似无的哽咽，“真的，特别好看。”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眨眼便华灯初上。
林婉揉了揉自己泛酸的肩膀，无声了吁了口长气。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林婉立刻恢复成精神奕奕的样子，“进来！”
进来的是那天那个耿直年轻的小警察，林婉问道：“什么事儿？”
小警察挠挠头，道：“林姐，受害人的闺蜜，就是那个夭夭，说她想起来一些事儿。”
“什么？”林婉轻呼一声，随即有些激动，立刻起身，边往外走边问道，“她人呢？现在在哪儿？不是说得明天吗，她已经恢复差不多了？”
小警察听着她一大串儿的问题有些头大，赶紧捡着重要的回答她，“她现在还在心理治疗室呢，是医生打电话告诉我们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林婉看他知道的不多，便也不再发问，立刻动身，到地下车库取了车，带着那个小警察直奔医院的心理治疗室。
已经下班了，医院仍然有许多人，只是相比前几天，人数还是少了些，毕竟连续发生了两桩案件，还有一个是在众人面前坠楼身亡，有不少病人都看到了，风声传了出去，多少有些影响。
陈院长先前还在为投毒案奔波，谁料马上又出了一件更加恶性的坠楼案，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简直愁白了头发，林婉见到他的时候，感觉他仿佛两天之内气色差了很多。
“林警官，您可算来啦。”陈院长提前知道了消息，猜到警察局会派人过来，已经提前在门口等着他们了，“是找夭夭吧？这边，我直接带你们过去。”
林婉也不和他客气，“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陈院长连忙摆手，路上又说了几句好话，把人送到了治疗室门口。
林婉道了谢，没再管他，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回应道。
林婉带着小警察推门进去，立刻看到正背对着他们的夭夭，夭夭对面的椅子上，是一位看上去温和无害的心理医生。
林婉看了看他桌上的牌子，打了个招呼，“邱医生？”
对面的青年笑着点头，道：“你就是林警官吧？陈院长和我提过你们。”他轻轻转头看了看夭夭，又说道：“夭夭比我想象中恢复的要快，她现在已经冷静多了，可以进行简单的问话，不过，还是要交尽量避免一些刺激性较大的问题，以防万一。”
林婉点头表示明白，邱医生起身安抚了夭夭两句，便转身出去了。
“小胜，你在门口守着点，别放人进来。”林婉吩咐了一声，年轻的警察应了一声，也出去了。
第11章 案件进展
林婉走到了桌子背后，坐到了医生的位置上，第一次和夭夭面对面。
此时的夭夭看上去仍然有些不太好，她的眼睛还是红肿着，头发也有些散乱，不过明显已经回神，不似几个小时之前那样浑浑噩噩。
“你是负责小夏这事的警察吗？”夭夭轻轻问道。
“对，我就是，我姓林，你可以叫我林警官。”
“林警官。”夭夭微微点头。
“我听医生说，你想起来一些东西，需要告诉我们？”林婉看她状态不是特别好，便主动开口问她。
“啊？对。”夭夭猛的回神，“我想起来了，今天中午的时候，小夏就有些不对劲了，都怪我，我也没当一回事，要是我更关心她一点，说不定小夏……”她说着便有些说不下去，眼见又要哭出声。
林婉连忙打断她，问道：“不对劲？能详细说说吗？越详细对我们的帮助越大，也能早日让小夏安息。”
夭夭点点头，抽噎着开口：“我和小夏平时关系很好，基本上都是一起吃饭，下班没什么意外也是一起走的。今天中午，小夏突然跟我说她不和我一块儿去吃饭了，我当时也没多想，就一个人出去了。”
“会不会是她有什么工作急着做？”林婉问。
“不会的，”夭夭急忙摇头，“昨天发生了祁医生那件事儿，消息还是传出去一些，来医院的人本来就没平时多，除了门诊和急诊，其他人基本上都比平时要轻松一些的，怎么会加班呢？”
“而且，小夏她自己跟我说是没睡好，所以不想吃饭，我看她脸色却是不是特别好的那种，就信了。现在仔细想想，她自己怎么会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去被人推下楼呢？肯定是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反正不会是什么肚子疼，没睡好。”
夭夭说着说着便停不下来，都不用林婉问她，便自己放飞了思绪。“她昨天都还什么事儿都没呢，昨天我们下班的时候还八卦了一下祁医生和唐医生，她那会儿也没什么……啊！”她居然叫了一声，仿佛想起来什么，“我们昨天说祁医生差点被投毒的时候，她好像，好像就有点安静。”
林婉重复了一遍：“安静？”
夭夭说道：“对。其实我们平时也经常会聊到一些八卦，小夏通常都会附和我两句，比如昨天我说唐医生的时候，她就特别惊讶，还吐槽了好几句呢。但是我说祁医生那事儿的时候，她好像就没说什么，我记得……她从头到尾就说了句‘没事就好’，好像就什么都没说了。”
林婉脑子飞快的转动，面上不显，继续问道：“你还能想到别的什么吗？”
夭夭垂下头，半晌才道：“想、想不起来。小夏……小夏平时是个安静的人，今天这事儿之前，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居然会被人推下去。”她说着声音有些不平稳。
林婉见状，猜测她可能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便起身告别，让她想起什么的时候直接联系自己，把自己的号码给了她，又叫了邱医生进来，她才和小胜离开。
回到局子里，她打发小胜去做别的事儿，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办公室。
严家别墅。
严冬已经恢复了些，仰面躺在床上，眼睛虽然闭着，但是从时而滑动的眼球能看出来他并没有睡着。
“叮铃铃——”一阵古老的手机铃声突然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严冬猛地睁开眼睛，摸过手机，来电显示是林婉。
“喂，队长？”那边林婉的声音传过来，“你还好吗？”
“我没事，”严冬回了一声，又急忙问她：“怎么突然打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进展了？”不怪他这么想，是林婉建议他好好休息一下，那么现在却是她打过来，他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林婉：“还不一定，可能会有点帮助。”
严冬：“你说。”
林婉定了定心，道：“夭夭比预计的提前恢复，想起来一些事情，我刚刚去医院问过她了，但是需要你帮忙。”
严冬沉声道：“什么忙？”
“你能尽快整理一下小夏的遗物吗？”林婉这样说道。
严冬愣了愣，没说话。小夏的遗物总归是要收拾的，但是他没想着这么早就去碰。
林婉还在说话，“夭夭说昨天晚上小夏就有些不太对，她对祁泽被投毒那个案子反应很安静，然后今天中午也不对劲，我猜，她出事应该和祁泽那件事有点关联，具体什么关联，可能在她的遗物里会有些发现。尤其是日记，笔记，她的日志私人空间之类的……如果可以，你最好看看她这些东西。”
严冬没有吭声，遗物是要收拾，但是这些私密的东西，他原本并没有打算去碰。斯人已逝，他想给小夏多留些体面和尊重，但是现在看来，却不得不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