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很冷,寒风刺骨,风沙迷眼,如今是冬季还好些,待到了风季,漫天飞沙,不难想象。
卫韫端坐在阴冷的房间里,旁边的火炉冒着屡屡刺鼻的烟雾。
“殿下,您再忍忍,明日,明日金丝银炭便会送来。”金丝银炭无烟且易燃,不像这又潮湿又难燃的碎屑煤炭。
说起来,南风为他家殿下委屈,身为太子,来到这等偏僻地区也就罢了,现在还要遭这等挨冻挨熏的罪。
想他殿下自出世后便是皇子,生母又是陛下的心爱妃子齐妃娘娘,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
尽管后来齐妃娘娘去世,没有了宠妃生母的爱护和强悍外家的庇护,他家殿下也不曾遭过罪,且被陛下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养指导,后来更是被封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太子殿下。
自小到大,他家殿下就从未遭过如此挨冻挨熏的罪,即便是前些年带兵出征,即便是最艰苦的环境下,也不曾这般过。
“不必等了,你且去将这火炉端出去。”卫韫掩鼻咳嗽了两声,这碎屑煤炭委实呛人,恐怕到时候,他不是被冻死的,而是被呛死的。
南风也觉得这炉子呛死人,连忙上前搬了出去,在外面咳嗽了一会方才进屋,想到之前主子说的那句不必等了,疑惑不已,想着便问了出来。
卫韫停下手上的动作,好看的手指轻轻敲击案面,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声声回荡。
许久,自喉间发出一道嗤笑,“南风,离了上京,你的反应怎地变迟钝了?”
南风茫然的眨眨眼,过了一会,猛地瞪大眼睛,磕磕巴巴的开口:“殿下,您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是了,是了,这边城即便是再偏僻,陛下即便是让殿下来此磨练,除了不得回京外,其他的并不曾过多限制,包括生活上一应物件。
可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殿下的吃喝,一应物件,以及现在的煤炭……
顿时醍醐灌顶。
是有人,不想让殿下好过!
“是谁,当属可恶,竟然使出这等卑劣手段。”南风想通后气急。
相较于他的激烈反应,卫韫则淡定多了,手段或许卑劣,但胜在好用。
他从不认为自己吃不了苦遭不了罪,但想他这几日过得……
朝堂上占不到便宜,便在生活中,不让他好过?!
好!
“小丫头有句话说得极对,吃什么都行,就是不吃亏。”
想到小丫头,卫韫眸底的寒意褪去,暖意点点,算下日子,她应当回京有段时日了。
也不知道那小没良心的,有没有给他写信。
正想着,外头传来下人的声音:“殿下,上京来信。”
闻言,卫韫眸子瞬间亮了一下,迅速起身开门拿信。
南风看在眼里,捂嘴偷笑,也就只有那位有此本事牵动他家殿下的心弦了。
看完信,卫韫露出古怪的神色,意味不明道:“这小丫头,委实记仇。”
上次他逗她,给她去了两封信,一封干巴巴的短书,一封满是思念的长书。
而现在他手上的这封,和他之前写的那封短书几乎是如出一辙,字眼干涩,内容枯燥干巴,字里行间,无一不透露出一个敷衍的讯息。
这是还记着呢。
无奈一笑,即便如此,他还是把信折好妥善放了起来,坐回案后,自怀里舀出一方绣了一个歌字的蚕丝帕子。
这方帕子,是上次他寄过去的两封信后回过来的,没有他所要求的十张长信,信封之中,仅有这一方帕子。
当时,他拿出帕子时,南风也在,还好生懵懂了一番,说这二小姐怎地回了一方帕子?
南风不懂,他却懂!
丝帕丝帕,饱含相思之意。
不写情辞不写诗,一方素帕寄相思,请君拿来反复看,横也丝来竖也丝。
这一方帕子,低过十张长信数倍!
……
晚膳时分,红尘在叶朝歌的吩咐下,让叶辞柏醒来。
不出意外的,他的情绪很激动,先是问责叶朝歌又用同样的招数对付他,又是放出狠话,称自己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这笔账一定会找回来。
这话被过来的祁继仁听了个清清楚楚,当下,便上前拎了他的衣领带去了练武场。
进去之前,吩咐下人:“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过后,叶朝歌听到这番吩咐,笑了笑,这是在防着月牙。
随即问红梅:“她可有过去?”
“今日没有,回来前奴婢使了个人去客院问过,据说自大牛离开后,月牙便一直待在房间里,不曾出来过。”
叶朝歌点点头,意料之中。
从大牛过去找她,她想来就猜到事情败露了,她现在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怎还会在这个时候再出来招人眼?
“小姐,您还打算把她留在府上吗?”刘嬷嬷难掩担忧道。
……
(本章完)
第229章 :老夫人抢管家钥匙
“不然呢?”
叶朝歌轻叹,幽幽道:“方才兄长的反应你们也看到了,话里话外皆是对月牙的维护,若此时将她送走,怕是会恨死了我。”
如此损兵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何苦来哉?
“可她心思不纯,若日后再行挑拨,那又如何是好?”
“她想,也要看看外祖和田伯愿不愿意!”有了今日之事,对月牙他们自当是严加防备,她再想搞些小动作,不太容易。
“且先留着吧,待兄长把今日之事淡忘了,再送她离开也不迟。”
月牙,她倒是不太在意,左右她做的,都是些小把戏,她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想到白日护一的汇报,叶朝歌的脸色便微微一沉。
在她离京的月余里,叶思姝只专注于一件事,那就是康王。
根据护一他们的监视,叶思姝一个月里,至少有二十五天的时间,是与康王在一起,至于他们二人在一起关起门来做了些什么,或是说了些什么,护一并不知情。
康王身边高手环绕,他们不敢靠得太近,每每叶思姝和康王在一起,只能远远的看着。
对此,叶朝歌倒也不是那般执意弄个清楚,叶思姝和康王,一个狼子野心,一个野心勃勃,这二人待在一起,总不会是谈情说爱。
如今,这叶思姝,已然是上了康王的船了!
之前在怀城,得知康王主动请旨将叶思姝赐婚给他,且与徐明珠这个正头未来的康王妃的旨意一道下的,而徐家也一直很安静,并非表现出不满。
那时候她就知道,康王必是做了什么,将两边牵在了一起。
叶思姝如今的身份,自是不必多说什么,而徐家也沉默,定然有值得他们沉默且妥协之处。
思来想去,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利益了。
徐开安一事,徐家与卫韫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脸,即便他们徐家想冰释前嫌,卫韫也不会同意,扶持太子是没有可能了,而且,太子登基,虽说徐皇后依旧是太后,可是有徐开安的事梗着,徐家也不会落到好。
故而,他们只能另择他处,寻求这从龙之功。
经此一事,很明显,徐家也已然上了康王的船,至于将两边牵在一起的是何种利益,不言而喻。
这些,皆在意料之中,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叶思姝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位高深莫测的年轻男子!
想到护一的话,叶朝歌不免有些沉重。
根据护一所说,当时叶思姝与那男子去郊外赏梅,他们几个跟着,不过一息间的功夫,就被那男子发现,而很快,他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还是在郊外,只不过是两个时辰后了,而叶思姝早已回了府,那年轻男子,则不见了踪影。
对方发现了护一,却没有除去他们,只是将他们几个高手轻而易举的迷晕,这人的行为,让人看不明白。
之后,护一针对此人调查过,除了他是外来人,其他的,一概不知,姓甚名谁,更不用说。
“小姐,护一送来了画像。”
正在叶朝歌胡思乱想之际,红梅的声音响起。
回神,接过画像,白日之时,她让护一将那男子的模样画下来。
将画卷打开,在看清画中之人时,微微惊了惊。
这男子,竟这般的好看。
“小姐,这便是护一之前说的,在大小姐身边出现的那年轻男子?”红尘好奇道。
叶朝歌点点头,将画像给刘嬷嬷,“你们且看看,对此人有没有印象。”
她的两世记忆中,皆没有与画像之人有关的讯息。
画像在三人手中传了一遍,俱是摇头。
“且先收起来吧。”叶朝歌道。
“小姐,这大小姐也委实够奇怪的,先是擅蛊的一男一女,现在又是这位神秘莫测,将护一他们轻而易举放倒的年轻男子,这大小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刘嬷嬷一边将画卷收起,一边疑惑不解。
叶朝歌不言。
叶思姝有何过人之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若她没有本事,没有能耐,前世是不会做到那个位子,成为大越最尊贵的女人!
“对了,府中还算平静?”沉默了一会,叶朝歌忽然问道。
“有陈嬷嬷在,一切还好,小姐可打算要回去了?”
自从小姐去了湘河后,叶府上下,便由陈嬷嬷打理着,之前小姐未回来前,她也留在叶府帮忙,直到前几日小姐回来,她方才从叶府回来。
叶朝歌摇摇头,“不急,左右还要过几日才是新春,届时再回去即可。”
叶朝歌忘了,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翌日上午,陈嬷嬷派了竹风过来,“小姐,您快回府瞧瞧吧,老夫人要拿走陈嬷嬷的管家钥匙。”
闻言,叶朝歌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
“其实这些时日,老夫人便提过此事数次,但次次被陈嬷嬷给压了下去,陈嬷嬷不想惊扰了小姐,觉得自己能应付,便也没有告诉小姐,可今日不知怎么了,老夫人铁了心,非要拿走管家的钥匙……”
叶朝歌听后,不再多言,吩咐红梅让人备车,回叶府。
这管家的钥匙,说什么也不能让老夫人拿走,现在叶府上下,好不容易拢在了手心里,若是此时被老夫人拿走,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成空。
且,依着老夫人那性子,东西一旦到了她的手上,再想要回来,便不大可能了。
“小姐,要不要让夫人也回去?老奴担心您一个人回去,老夫人会以此说事。”毕竟夫人才是当家主母。
叶朝歌想了想,摇摇头,“暂且不用,且先回去看看老夫人要管家钥匙意欲何为。”
“小姐的意思是……”
“我离开上京已有月余,这期间,老夫人有的是机会抢走钥匙,可她却都没有。”叶朝歌淡淡道,若她所猜不错,掌府上中馈,不是老夫人的目的。
在初初听完竹风的话后,她下意识的以为,老夫人是要争抢管家之权,可转而一想,便不太对了。
……
(本章完)
第230章 :惊马落水
她离开上京的这段时日,叶府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而祁氏也一直待在将军府,若是老夫人想要争抢管家之权,这期间最是容易不过。
祁氏撑不起事,陈嬷嬷毕竟只是个下人,祁继仁既能撑起事来,也不是下人,可他却是个外人,且是男子,即便是宣正帝,没有特殊的原因,也不会轻易插手旁人的内宅。
如此大好的机会,老夫人都错过了,却在这个时候争起了管家之权……
叶朝歌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只是需要证实。
正想着,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叶朝歌没有防备,整个人失去平衡的向前栽去,旁边的红梅反应极快的挡在前面,将她扶稳,“小姐您没事吧?”
叶朝歌有些惊魂未定的咽了咽唾沫,摇摇头,“没事……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红梅应了声,安置好她便下了车,不一会便回来了,“是几个小孩子突然从巷子里跑出来,文叔为闪避这才紧急停车。”
文叔是前头赶车的车夫。
叶朝歌不做他想点点头,“如此,便继续赶路吧。”
外面的文叔应了声,正准备拉起缰绳继续前行,谁知,马儿突然尖啸嘶鸣,前蹄腾空,跟着,像疯了似的,横冲直撞地跑了起来。
文叔反应也算快,急忙扯住僵硬,可不论他怎么控制,皆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不但如此,马儿冲撞的更厉害了,一时间,百姓的尖叫声,以及凌乱的嘈杂,不绝于耳。
“怎,怎么回事?”
刘嬷嬷气息不匀的声音自车里传出。
文叔迅速回道:“不知何故,马儿突然发起了疯,完全不受控制。”
文叔气喘吁吁急促的声音传来,车里的主仆四人脸色皆有些不好看。
叶朝歌双手紧紧的扣着马车壁,对刘嬷嬷他们说:“不能坐以待毙,红梅红尘,你们二人分别带上刘嬷嬷和文叔跳车。”
“小姐,那您呢?”刘嬷嬷大惊。
“红梅,安置好刘嬷嬷你再过来救我。”
“不行,老奴不同意,红梅,你带着小姐先走,小姐的安全第一。”
她一把老骨头了,活一天赚一天。
叶朝歌自是不同意,大声喊道:“这是命令,你二人速度快些,莫要再耽误。”
见红梅红尘犹豫,叶朝歌再度低吼:“快些!”
红尘咬了咬牙,“红梅,你救文叔和嬷嬷,我带小姐,你一个人救两个没问题吧?”
这个时候,有问题也不能说。
红梅点点头,“没问题。”
说罢扯着刘嬷嬷跌跌撞撞的出去,根本不给叶朝歌再开口反驳的机会。
“小姐,这样安排可行。”红尘微笑道。
叶朝歌苦笑,“都已经这样了,行与不行还能把人叫回来吗?”
“好像……不能。”说罢扣上叶朝歌的胳膊,“小姐抓紧奴婢,奴婢带您跳车。”
说着,揽人出了马车,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脸色丕变,竟然已经到了湖边,当下不再耽搁,拽起人运气轻功跃起。
突然,手腕一痛,整条手臂迅速变麻,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