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说过的，黑子迟早会影响到他的篮球，倒当真是印证了他的说法，只不过不应该是以这样的方式，那个人差点死去的方式。
球，现在是打不下去了，青峰提出换人，青峰本来就我行我素惯了，倒也不会有人自找没趣提出异议，都任由他去。
只有桃井跑到场边，嗔怪了一句：“阿大，你怎么可以这样吗？”
青峰也不恼，盯着篮球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呐，五月，我变了吗？变得暴戾了吗？”
这是黑子昨晚说的，青峰一直耿耿于怀，得不到释怀。
如果是别人说的，青峰断然是一刻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可偏偏是他，是他说了自己暴戾，最不想就是在他心里留下这样的印象，况且还是为了护着黄濑。
嫉妒、不甘与心寒，青峰竟说不清是哪种心情更多一点。
所以才会想着问问桃井五月，毕竟她一直在他身边，或许会答案吧。
“诶？”桃井没有想到青峰会问她这个问题，明显地愣了一下，头垂了下去。
“五月？”问错人了吗？
“阿大。”桃井抬头的时候，哭了，她用手擦去眼泪，“你知道吗？你是变回去了，变回了高一时候的你，暴戾而冲动，完全听不进别人的劝，我曾经以为，哲君打败你以后，你会慢慢变回以前那个你，后来也的确是慢慢变回来了，不再暴躁，变得温和起来了，可是，前一阵子，不知道为什么，你又突然变本加厉了。”
桃井越说哭得也就越厉害了，青峰没有回答，他还真的是那么暴戾吗？
变回去，以前的自己，青峰沉默了。
似乎很难想起来了，帝光三年以前的自己是怎么样的。
应该是很开心地打着篮球的吧。
可是有一段记忆却异常地清晰，不，应该说是跟他有关的记忆，全部都好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初遇时被他不大不小地吓了吓，再然后是开始陪他练球，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心动了呢？青峰不知道，只觉得他是与众不同的，所以即使是被降级，也要陪着他。
那个时候的哲，那个时候都他，是真的很快乐很快乐地在打着篮球的，所以哲才愿意做他的影子，他是他的光。
想起那个时候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地那么清澈而温暖人心，觉得在篮球上与自己最合拍的人就是他了。
哲他那个时候应该也是这样觉得的吧？
等一下，哲他，最喜欢的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的自己，那不是在篮球上拼尽全力时候的自己吗？
那他是不是对现在的自己特别的厌恶呢？肯定会讨厌的吧，这种认知让青峰觉得难受。
想要改变，却不能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说黑子是是自己在篮球上最大的阻碍。
因为确确实实是在突破自己，放下黑子以后才赢得了那场比赛的胜利，差不多仅凭一己之力，不过被黑子知道，肯定又要好好教训自己的吧，因为于他来说，篮球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游戏，依靠些什么人来打球又有什么不对。
况且青峰一直坚信着，若是他在那场比赛只会赢得更轻松，他们之间是不需要暗号便能清楚知道对方行动的人，是以，这也是他的弱点。
赤司说得没错，要想在篮球上走得更远，他确实不该想着去依靠谁，可是他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明明知道这样的几率小之又小，所以为了篮球他放弃了他。
所以，那时他选择放弃这个阻碍。
却怎地，也算是放弃了自己吗？暴戾冲动，甚至这段时间以来都忘了开心是怎样一种心情。
而找回来却是在昨天，在终于见到他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惊喜，但是看到他坐在轮椅上那种凌迟的痛却不是假的。
篮球和黑子，现在的青峰是不知道如何取舍的。
第52章 52、做出的选择
没有经过黑子的同意，就把赤司带到医院，黄濑心里其实是没底的，他有预感，小黑子一定会很生气，他好不容易才让黑子点头让他今天过来，现在反悔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想是这么想，但是，他总觉得要带赤司来看一看黑子的，好像看了就有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们到黑子病房的时候，被告知黑子去做冷疗了，黄濑瞬间松了口气，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黑子解释。
赤司看出了黄濑的心思：“怎么你在害怕吗？”
黄濑叹了口气：“我只希望小黑子不要怪我就好了。”
赤司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对不起吗？好像并不怎么合适，所以他也就什么都没说了。
半晌，赤司觉得有点尴尬，才开口：“我们是在这等吗？”
黄濑想了一下，摇摇头：“不，我们去找小黑子。”
“你知道在哪？”
“嗯。”
“那好，走吧。”
冷疗室外面，克丽丝坐在椅子上等着黑子出来，她没办法看他受那样的苦，所以除了开始的两次，以后她都没有进去过了。
黄濑看到了克丽丝，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按照她的脾气，她一定会相当生气的吧？
“黄濑？”赤司先是不解为什么黄濑会停下来，当看到眼前的人以后，他明白了，的确是开不了口的。
克丽丝听到了声音，朝他们看过去，面容顷刻之间扭曲了，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用手指着赤司，胸口因为愤怒不停地上下起伏着：“你怎么敢，怎么敢出现在这里的？”
赤司看着克丽丝没有回答，她的愤怒他全都知道。
“对不起，小克丽丝，是我带小赤司过来的。”
“你？”克丽丝更生气了，“黄濑凉太，你是忘了赤司征十郎做过什么了吗？你还敢带他来？是嫌伤害哲也还不够深吗？”
“不是的！”赤司突然大声地反驳，“我，我不会再伤害他了。”
上一次的伤害差点就失去了他，赤司是不会再承担这种风险的。
“那你离哲也远一点啊！你只要出现在他面前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伤害了。”
“外面出什么事了吗？我好像听见枝雨的声音了。”黑子听到克丽丝的声音有点不太对劲，不由得担心起来。
“我去看看。”护士小姐很热心地帮忙出来看。
“这是怎么了？在里面就能听到你们在吵吵，打扰到黑子君做冷疗了哦。”护士见到是黄濑和克丽丝在外面，觉得没什么事情，不过赤司她是第一次见，有点好奇，“这是？”
“谁都不是。”克丽丝吸了吸鼻子，她已经有点想哭了，是为了黑子，也是为了他，一直忍着，“我们没事，抱歉打扰到你们了，你告诉哲也，没事的。”
“那好吧。”护士重新进门。
“黑子君，克丽丝她没事。”
“嗯，谢谢。”
“黑子君，那我要降温加压了，你要是忍不过去，就告诉我。”
“好的，麻烦您了。”
克丽丝抓了抓头发，然后把赤司拉到玻璃窗前，指着里面的黑子，道：“你自己看，这就是被你们伤害以后的他，知道他现在要受多大的痛苦吗？”
温度降下来，压力上去，黑子的腿就像在冰窟中被压了块千斤的石头，冷而痛，像尖锐的冰刀刺入了大腿之中，痛得他咬紧了下唇，脸憋得通红，头上不停地冒冷汗，手指蜷曲在一起，眼中的光在一点一点消失。
克丽丝偏过头，她看不下去了，眼泪开始一滴一滴往下掉。
赤司没有躲，他直直地盯着玻璃窗内的黑子，他知道黑子受了很多苦，可是想象和实际见到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没有看到的时候，可以欺骗自己没事的这不算什么，但是现在赤司只觉得黑子的那点恨意还不够强烈，他应该更恨自己才对。
黄濑终究也是没有看下去，他跟克丽丝一样，这段时间看他这么受苦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何况他是真真切切体验过冷疗的痛苦的，知道黑子现在到底有多疼。
半个小时以后，冷疗终于算是结束了，黑子也被折磨得整个人脱了一层皮一样的虚弱。
可是，这样的酷刑还没有结束，稍事休息以后，黑子还要去做复健。
克丽丝擦干了眼泪，她不能让黑子知道她哭过：“赤司征十郎，如果你对哲也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歉意的话，请你马上离开。”
“不，我……”赤司抬头，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你没有说不的权利，他现在那么虚弱，再看到你，他一定会坚持不住，黄濑凉太，人是你带来的，如果你还想见哲也的话，最好别让他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克丽丝说完，走进了屋内，他不能让黑子等太久。
“怎么了吗，枝雨，刚刚你好像生气了？”
“不。”克丽丝摇头，“黄濑来了，我跟他说了几句话，可能没控制好音量，抱歉。”
“黄濑君来了？”
“嗯，不过他现在有点事，待会去病房等我们。”
“好的，我们去复健室吧。”
“嗯。”
克丽丝把黑子从冷疗池里扶了出来，他全身像冰块一样的冷，额头上却全是汗，克丽丝一阵心疼。
“没事的，到复健室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嗯。”这个字染上了哭腔。
克丽丝推着黑子出来的时候，黄濑早已把赤司拉到了别的地方，好不容易黑子才原谅了他，他不可能为了赤司冒险。
赤司倒也配合，乖乖地就跟黄濑躲起来了。
等到黑子他们走远了，黄濑才安心地吐了口气。
“小赤司，小黑子你见到了，小克丽丝的话你也听到了，所以……”
“要我离开这里吗？”赤司的脸色很不好，好像有点生气。
“你也只能离开啊，又没人欢迎你。”黄濑腹诽了一句，不过他没说出来。
“我要去复健室。”赤司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黄濑有点手足无措。
“复健室？”
“对，如果你不带我去，我也可以找得到，你知道的吧，黄濑？”赤司下定了决心他要再看一眼那个人。
“你为什么一定要小黑子，你想干什么，小赤司？”
“我不会再伤害他了，已经不想看他再这么痛苦了。”
赤司知道黄濑在担心什么。
黄濑想了一会，有些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他点头了。
他们到复健室的时候，黑子已经休息了一会了，体力在慢慢恢复中。
然后他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手去抓复健的杆子。
克丽丝直觉地去阻止他：“不多休息一会吗？”
黑子摇头，温柔地劝解道：“杏本医生不是说过做完冷疗后复健的效果是最好的吗？”
克丽丝看着黑子，满满地担心：“还是再休息一会吧。”
黑子对着克丽丝温柔地笑着，算是安慰：“没事的，我可以的。”
克丽丝便不再阻止黑子，默默地站到一边，不再看他。
黑子好不容易靠着两只手强撑着杆子勉强站立，他的双腿因为刚刚冷疗所受的痛苦还在不停地发抖，刚刚才停止流汗的额头不一会就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珠。
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黑子的双腿才会有知觉，痛，钻心而刺骨，这才会让黑子觉得自己是有腿的，还有康复的希望。
每一步，黑子都走得异常的艰辛，他差不多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手上，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保住他似乎可以行走的假象。
赤司的手砸在玻璃上，就算这么远远地看着，都能知道他有多疼。
黄濑吓得赶紧把赤司往后拉：“小赤司，你不要这样，会被小黑子发现的啊。”
赤司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收回手。
“小赤司，我们走吧。”黄濑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了。
“不要。”赤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起来黄濑你干嘛老是拿着这两袋方便面。”
“这个？”黄濑把方便面举了起来，在赤司眼前晃了晃，有点尴尬地回答，“待会我要跪的啊，希望小黑子能早点原谅我啊。”
“跪方便面？”赤司微有讶异。
“嘛，小赤司，你想笑就笑吧。”
“不，我只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方法。”
黄濑狐疑地看着赤司，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赤司把黄濑手里的方便面拿了过来：“这个先借我一下吧。”
“诶？”僵持了一秒，黄濑把方便面给了赤司。
等黑子做完这次复健，他的体力就完全见底了，瘫软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呼吸急促，胸口上下起伏着，眼睛紧闭着，腿在不停地颤抖着。
克丽丝忍着泪，用纸巾轻轻地帮黑子擦去额头的汗。
赤司在这个时候拽着黄濑进来了。
黄濑吓得哇哇大叫：“小赤司，你不能进去的！”
黑子被这叫声惊醒，蓦地睁开了眼睛，从椅子上翻了下来。
“哲也。”克丽丝关心地叫他。
黑子没有回答她，恨意浮上心头，他也不能原谅赤司出现在这个地方。
赤司命令自己不要看黑子眼里的恨意，他有他要做的事情。
脚步很轻很慢，越靠近他，他就在舍弃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权利，是他所追求的东西，能帮助他跳脱出父亲的掌控，获得他想要的自由，但是，现在先放一下吧。
篮球，是母亲留给他的，所谓的喜欢的东西，他所追求的胜利，追求的在场上君临天下，已经可以放到后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