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的韶华苑离老太太的福寿堂不远,只穿过一条走廊就到了,看来老太太也是真的疼爱她,在府里还要住的离她近。
真好呀,琼兮想,穿这一回她可半点亏都没吃,要颜有颜,要钱有钱(据说大谢氏的嫁妆早就分好了,她和林晏束一人一半,还是个大数目),要亲人有亲人,简直不要太爽哦。
“呦,这不是三妹妹吗?你这脑袋——”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林琼枝迎面走来,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还是很美。真讨厌啊,都磕傻了还这么漂亮,她眼底闪过一抹嫉妒的光,随即状似不在意的笑道:“不愧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女,真是孝顺,都这样——了还来请安。”
琼兮装没听懂她的嘲讽笑道:“自然,孝顺祖母是应该的,比不得二姐姐,来个月事都借口不请安。”
这事儿是昨夜青兰随口说的,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琼兮倒不是真觉得琼枝是故意的,毕竟在医疗发达的后世都有人来大姨妈时痛的下不来床,更别提现在了,她就是单纯的,想找她不痛快罢了。
“你——”琼枝没想到琼兮都得了失忆症了还这么能怼,诶等等,不对啊,她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皱眉道,“你失忆症好了?以前的事也都记起来了?”
琼兮也认真的盯着琼枝的神态,确定她毫不心虚才往前走道:“哼,不告诉你。”
她今日非要出来,还夹了一层试探试探二姑娘和四姑娘的意思,昨夜她和青兰聊天时,青兰又记起昨日她落水前仿佛是因什么事才挥退了众人的,而在那之前,正是老太太一行还未出发时,两个和她同龄的姑娘先后来寻她说过两句话的。
琼兮排除了琼枝的嫌疑,琼枝自己倒又追了上来,急急道:“喂,你走那么快作甚,我问话呢!”
琼兮顿了顿脚步,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琼枝道:“你那么关心我作甚我失没失忆和你有关系”
琼枝被噎了一下子,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而后声调都降了下来:“哎,我是你姐姐我关心关心你怎么了!”
琼兮:“……呵呵。”
“哎!二姐姐好,三姐姐好。”这时又来了一个姑娘——林琼竹,她先给两人行了礼才对琼兮道:“二姐姐身体没事了吗?”
林琼竹笑的挺真诚的,全然不似林琼枝那般,生怕她不晓得她在找不痛快一样。
“没事了。”琼兮回了她一句又继续往里走,“咱们快些,兴许还能蹭上顿饭呢!”
琼枝不嘲讽她两句就浑身不对劲:“哼,就知道吃,没出息。”
几人进去时,林老太太正在抽查林晏束的课业,小孩子声音稚嫩,一板一眼的背诵出诗句来更平添几分乐趣。
林老太太旁边还坐着一个清瘦儒雅的老头,唔,应该就是她祖父了。林老太爷头发白了大半,续着不长不短的胡子,眉毛粗长白,形容就像个大儒的模样,一看学问就深。奇异的是林老太太还在那头考察孙子呢,老太爷倒是挺悠闲,自个儿搁边上逗鸟逗得挺开心。
林老太爷挺有青兰说的前帝师的风范,但琼兮以前没见过他。于是一直对他抱有期待的琼兮不免失望——她还天真的想,老天爷对她不薄,何不让她如今的祖父和从前的爷爷一样呢?唉,她果然想多了,她穿过来已是异事,怎么可能还那么巧呢。
琼兮压下心里的郁闷——没什么好郁闷的,上天让她死而复生已经是偏爱了,人不能贪心。
她先给二老请了安,才对林晏束道:“我说你这小子早上怎么没来黏我,原是来祖父祖母这了。”
林晏束没答话——他背着诗呢,不能再分出张嘴来说别的。
老太太道:“你这妮子,也不知道好好养伤,我不是使人告诉你不用来了吗?”又看向一旁立着的丫鬟,“怎么,华樟没把话带到”
华樟是老太太屋里的的一等丫鬟,闻言立刻辩解:“哎呦,奴婢冤枉啊,奴婢昨夜就将话带到了,真真的!”
琼兮笑着挽住老太太的手臂撒娇,虽说她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可因为爷爷,撒娇这个活她还挺熟练的,就道:“祖母可别冤枉了华樟姐姐,话是带到了,只是孙女想祖母,一日不见都不行,这才非要来请安的!”
“你这丫头,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老太太伸出根食指来抵住琼兮的额头,“说罢,又有什么事要求我了?还是看上我这什么东西了?”
老太太这样说琼兮就不依了:“哎呀祖母您说什么呢!我是那种非得有事才来孝顺您的人嘛!”
“好好好,你不是——”老太太被孙女逗的不行,分神注意到林晏束的诗文已经背完了,就扶着琼兮的手臂起来,“得了,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先用早饭吧!”
又扭头问琼兮:“你这伤可都无碍了?昨日我又问了大夫,人家可是说你最好静养几日的——别瘪嘴,一会儿我让华樟给你拿瓶凝肤膏,太医院的好东西,记得按时涂,否则落了疤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琼兮忙不迭的答应,这么好看的脸她当然不想毁了:“是是是,孙女知道了,一定好好休养,按时涂药。”
一旁的林晏束闻言立马高高的举起了小短胳膊:“祖母,我来监督姐姐!”
“好好好,你来监督姐姐。”老太太拍了拍小孙子的头道,“可不许她耍赖!”
林晏束攥了攥小拳头道:“保证完成任务!”
这边祖孙三人玩的开心,那边三夫人程氏却推了林琼竹一把,暗道:“你看看人家二房那两个多会来事,再瞧瞧你,还不快去和你祖母亲近亲近去!”
林琼竹攥了攥拳头,压下心中的不满——她当然不满了,她娘总是肖想不属于她们的东西,人家二房的孩子能和她一样吗?不说那兄妹俩生母和老太太关系如何亲近,便是父亲也是比不得的,她父亲是贵妾生的庶子,可妾再金贵,那也是个妾,又如何能同嫡子比呢
不过机会宠爱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想到这,林琼竹松开拳头,面上绽开了笑颜,绕到老太爷边上去道:“祖父,孙女前几日新读了孟子的一篇文章,不大解其意,可否请祖父指点一二”
说到文章,老太爷十分乐意,他们林家是书香世家,重要的就是这书香二字,孙女爱读书,他自然没有不支持的。
就沉声问:“你说——”
几人说笑着等饭菜上桌,之后便不再多言。
饭毕,老太爷训了几句话后,老太太遣退了一众丫鬟,又叮嘱众人:“兮儿磕到头这事外头自然包不住,但若有人问起来,便是说她只是不小心蹭到了,一时忘了些事情也是有的,只是也不是大症状,不过几日便好了,若让我知道谁在外头乱嚼舌根,绝饶不了她!”
老太太的意思,对外应当也是这个说法了。也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得了失忆症可不是好事。
众人连忙应是。
大家都该干嘛干嘛去了,老太太独留下了琼兮说话。
众人一走,剩下两人并坐在美人榻上,老太太拉着琼兮的手关切道:“过了一夜,你这失忆的症状可有什么缓解”
虽然不忍心,琼兮还是摇了摇头道:“并未。”
顿了顿又道:“我仔细想了,我这症状也不是把什么都忘了的痴傻,不过是忘了些人际关系罢了,兴许日后能记起,便是记不起来也无大碍,总归我还可以将人再认一遍的,别的东西也都可以新学。”
又不忍道:“孙女不孝,祖母已到了该享福的年纪,却还总为孙女劳神,如今我也及笄多日,实不应再多劳烦祖母,还望祖母日后多歇歇,少些烦心事,才还长长久久的陪着孙女。”
琼兮说的如此郑重,老太太不免也红了眼眶:“你这丫头,昨日之前还一副孩子性呢,如今脑子叫石头一撞,倒还长大了,也晓得心疼人了。”
又爱怜的摸了摸琼兮的发髻:“谁不想少些操劳呢?唯有你们少出些事,平平安安的,我才能放心啊。”
琼兮:“是,祖母,孙女以后一定好好爱惜自己,绝不让您伤心。”
“这才对。”老太太笑着,又嘱咐道:“那最近这段日子你就以养伤为由不要再出门了,最好也不要人上门探望,让你两个丫头多给你说说你之前认识哪些人,做过哪些事,我再让华樟过去,给你讲讲她们不晓得的事。”
见琼兮乖巧点头,老太太顿了顿又道:“对了,你之前读的书可还记得要不要再找个先生给你补补唉,也不成,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
琼兮连忙制止老太太再给她派人:“不用,祖母,我还记着许多呢,不用请先生。”
不是她自大觉得自己那理科研究生水平就能应付过去,只是听青兰青玉说,以前的琼兮文采不大好,其实也根本就说不上什么文采不文采的,还是俩丫头给她留面子的,照她看以前那个琼兮临摹的字以及学的文章看,这八成是个草包,想来,她装一装也不难。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男主下章就放出来喽!
第六章 穿书
京都秋风萧瑟,南疆的天空万里无云。
腾冲的城墙高大,大门紧闭,几队士兵来回交替巡逻,防止敌军忽至。
守卫比之前多了几倍,盖因昨日蛮子趁夜偷袭,欲挟持南疆王之女安远郡主,世子为救郡主差点落入敌军圈套,受了重伤,还在昏迷。
扶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穿着白色中衣,散着头发,面容苍白,唇无血色,大腿处隐隐传来疼痛感。
他向旁边看去,这是个宽敞明亮的屋子,青色的帷帐罩在床头,外头有光线照进来,晃得他眯了眯眼。
这是……怎么回事?
扶羡又动了动腿,传来一阵伤口撕裂的痛,他伸手摸了摸,腿……腿还在他多少年没有腿了啊,他的腿不是早在南疆打仗时就没了吗?
他闭了闭眼,记起之前师父正给他清理余毒,忽然一群刺客闯进来,杀了师父又杀了他……我在做梦吗?梦到了那年南疆之行,父亲和二叔还未战死之时扶羡伸出自己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的手掌,不知今夕是何夕。
就算是梦,我也要去看看父亲!
他挣扎着起身,外头进来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小厮赶紧扶住他:“世子!世子你终于醒了!”
小厮又扭头冲外头喊:“世子醒了!快叫纪大夫来!”
小厮还想出去给他端药——消炎药,南疆湿热,伤口太容易发炎了,之前世子一直昏迷,药也不能入口,只能给伤口消炎,如今醒了,自然要喝了消炎药最为稳妥。
却被拽住,小厮发现世子的手有点颤抖,声音也嘶哑的厉害:“你是……曳东”
在他的记忆里,曳东已死在了隆昌十二年那年的冬天,那时他发现是扶正黍害他,想去告御状,想要救他,却未走出北公府的大门就被杀死。
而叛徒,是曳南。
他不知曳南何时背叛了他,只知道他去给扶正黍通风报信,亲手杀死了曳东,他那副小人嘴脸,他至今都记得。
曳东为人憨厚,向来得他重用,没成想这倒成了曳南嫉妒的叛主的借口。
曳东不知道这瞬息之间自己主子想了那么多,只一把扶住扶羡,又在他背后放上了个大迎枕,扶着他靠了上去:“世子不可乱动,别牵动了伤口。”
扶羡不说话,他方才下意识攥住了曳东的手腕,隔着布料都感到了人身体传来的温度,梦里……会这样真实吗?
镇北公进来时,扶羡正靠在床边发呆——他很少发呆,年少时总觉得那样太浪费时间,直到家破人亡以后,他被师父救下,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养伤,很少有人来陪他说话,他闲着的时候,就时常这样发呆。
他这真的是做梦吗还是……重生
方才纪大夫嘱托他不要如何不要如何,那实在是太熟悉了,正是隆昌十二年的南疆,安远郡主追着他来到腾冲,不知被谁泄露了消息,给了蛮子可乘之机,设了圈套围困住他,他虽被及时赶到的父亲救下,却也受了伤——伤在大腿,不如何严重,只是这地方天气太过湿热,他发了热,休养了好些天。
后来传来南蛮子被击退,父亲和二叔却相继战亡的消息,他悲痛不已,带着三千精兵追杀已经退却的蛮子,却又中了毒,差点回不去京城。
也是回京以后,他才意外晓得父亲和二叔根本不是战死的,是被害死的,被他的三叔扶正黍害死的!
“阿羡,感觉如何了?”
进来的中年男人身形高大壮硕,只一眼望去,扶羡一个大男人就落了泪。
“诶不是,你哭什么,多大的人了,有点出息行不行!”镇北公心思粗,突然见儿子这样还以为是少年人又想家了,“蛮子撑不了多久了,咱们很快就能回京了!”
扶羡当然知道他们快回京了,他还知道那时自己中了剧毒,一路扶着父亲和二叔的棺木进的京。
老天有眼,让他重来一回,他一定不会放过那恶人的!
“主帅,不好了,威武将军陷入敌人的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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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距琼兮初穿来这边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昨日秋闱放榜,林府大公子,大房长子林晏柏,荣获金陵地区会元。姓林的原是大家族,根基在旧都金陵,在当地很有几分名望,还是到了琼兮祖父这一代得了状元才迁居京城的。
林晏柏争气,身为他嫡亲妹妹的林琼枝尾巴都翘上了天,这几日更是逢人就夸——尤其是在一向跟她不对付的琼兮这。
从前她身为府里未出嫁姑娘的行首,自觉无论有什么好处也该是府里的头一份才对,偏生二房的琼兮更得老太太喜爱,处处都压她一头,她娘也是,还总说什么她是妹妹让着她点,哼,她还是姐姐呢,也不见人家听她的话!既如此,又何必拿那个说话。
这回她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自然得趁着热乎劲把场子找回来。
是以最近几日琼兮日日都能见到林琼枝,那姑娘熟门熟路,恐怕来她这韶华苑的时辰比在自个儿院子里待的时辰都多。
譬如今日,府里的姑娘受邀去靖远侯府参加百菊宴,琼兮这是打穿过来头一回出门,自然得多花费些时间打扮。
只是她一早还没收拾好呢,琼枝却早已打扮好慢悠悠的来了——她打扮的还挺精致,粉色绣花的褂子配嫩粉的百褶裙,头上的飞仙髻输的一丝不苟,髻边插三支足金的珠钗,耳朵上坠的脖子上挂的手腕子上戴的是一整套,不知道的她这要去选妃呢。
琼兮有理由怀疑她今日为了来找她麻烦特意起了个大——早,啧啧啧,真有毅力呀。
“哟,妹妹今日可真是光彩照人啊,只可惜,恐怕没人有心思欣赏了。”琼枝等了琼兮得有一盏茶的功夫,倒也奇异的不那么急躁,说话声音都慢悠悠的。
琼兮狐疑的瞧了她一眼,哦,看来今日不是来炫耀长兄来了。
其实最近琼兮都不那么乐意配合她玩了,一则她每次都那么点伎俩就算斗嘴赢了也没什么成就感,二则她猛然发现了一件大事,整日忧虑,暂且没空理会她。
事儿是真的大,初初知晓以后她差点背过气去——原来她这还不是普通的穿越,她其实是穿书的,穿的还是本甜甜的古言小说,而她,林琼兮,则是那个总和女主作对嚣张跋扈矫揉造作十分讨人厌的,恶毒女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