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他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灼热的气,取了桌上的抽纸擦了擦,此时夜已深,窗外灯火只余星星点点,林深随意洗了洗,上床睡了,然而他不知道,就在此时,远在两千公里外的杭城,姚鹿正抱着被子,口中漏出一丝难堪的呻|吟。
于是从这天起,除了给姚鹿发信息打电话,林深又多个项目,就是晚上和他视频聊天,两人往往说着说着,话题便开始朝奇怪的方向进行,最终姚鹿只得仓惶挂断视频,继而各自朝自己的右手求助。
时间转眼来到四月,杭城早已入春,微风和煦,遍地花开。
姚鹿周日起个大早,到附近的操场跑了3公里,而后拎着一袋饭团回家,准备大快朵颐,回到家里,洗完澡,换好衣服,电话响了,是母亲来电。
“喂?妈?”姚鹿接通电话。
“鹿鹿!”姚母哭着说,“你,你赶紧回来!”
姚鹿登时心里一抽,焦急地问:“怎么了?妈你别哭,发生了什么事?”
“你爸爸,他……半夜中风了!”姚母哽咽道,“你快回来,看看你爸爸,看看他。”
姚鹿脑子里轰隆一声,犹遭晴天霹雳,马上道:“怎么会这么突然?现在情况如何?”
姚母哭着讲述了过程,断断续续的,姚鹿只听个大概,原来父亲数日前开始说手麻脚麻,母亲却没当回事,昨日半夜父亲突发中风,被送到医院抢救,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人兀自昏迷不醒。”
“医生说暂时没危险。”姚母哭道,“过几天应该就能醒过来,鹿鹿,你快回来,我有点害怕。”
姚鹿听到母亲说害怕,瞬间湿了眼眶,小声哽咽道:“妈,别哭了,我马上订机票,今天一定回去,下飞机就去医院,好不好?”
“好,鹿鹿。”电话那边啜泣着说,而后挂了。
姚鹿马上订了最早的航班,接着朝主管请了一周的假,而后简单收拾行李,下楼打车,赶去机场。
坐在登机口,他的手机叮了一声,是林深的短信,问他在家做什么,思索片刻,姚鹿决定还是隐瞒林深,于是回复要去申城出差一周,然而林深不是一条短信能打发的,很快电话追了过来。
“鹿鹿,几点的飞机?”林深问。
姚鹿答道:“还有10分钟要登机了。”
林深竖起耳朵,仔细听电话那头的声音,当听到机场广播时,终于确认姚鹿是在机场,而不是忽悠他,便问:“你一个人过去吗?还是跟同事?”
姚鹿短暂地想了想,答道:“有个同事一起过去。”
林深哦了一声,继而又问:“男的女的?”
“男的。”
“你俩住一块?”
姚鹿当即反问道:“你不是问的废话吗,不然呢?”
“多大年龄?”林深问,”你跟他关系好吗?”
如此一问,姚鹿终于明白了,顿时一脸无语,恨不得隔着电话怼他一拳,心想自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有心情跟他扯这些,只得随口敷衍道:“40多!很胖!没头发!”
林深听到这话,终于安心了,旋即哈哈大笑,打趣道:“鹿鹿,有你这样说同事的嘛!”
“他去厕所了……”姚鹿一脸无奈,继续编排道。
就在这时,登机口的门打开了,空姐开始招呼乘客登机,姚鹿朝林深说了,林深嗯了一声,姚鹿拉着行李排队,正准备挂了电话。忽然想起什么。
“我这周会非常忙。”他叮嘱道:“没事别给我发短信,电话也别打,我没空回。”
“好,知道了。”林深不情不愿答道。
“还有,晚上不能视频了。”姚鹿强调道:“我跟同事住一起,不方便。”
林深马上保证绝对不会令他为难,接着反复叮嘱他注意身体,注意安全,唠叨了足有5分钟,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姚鹿放好手机,在心里长出口气。
第20章 辞职回家工作
飞机抵达之后,姚鹿打车赶到医院,甫一进病房,姚母几步迎上来,母子二人当即抱在一起。
待母亲情绪稳定下来,姚鹿朝她问了具体情况,当夜还是姚母陪床,姚鹿回家放置行李,稍作休息,隔日早早到得医院,陪母亲吃过早饭后,找医生了解病情。
“后遗症肯定是有的。”医生说,“具体情况要等病人清醒后才知道,但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姚鹿嗯了声,又问了其他细节,何时能出院等,而后回到病房,把医生的话朝母亲转述了,两人一直待到晚上查房,姚鹿送母亲打车回家,自己则留下守护父亲。
两日后,姚父终于醒了,甫一见姚鹿便开始流泪,却只能口齿不清地唤他小名,姚母见状,当即大哭起来,姚鹿忙把值班医生叫过来。
医生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姚父的脑部损伤较大,智力、语言,肢体功能均不理想,于是提前给母子二人打预防针,中风的恢复是个长期过程,病人家属往往要付出很多艰辛。
姚鹿又问了医生具体恢复措施,医生便从饮食、药物治疗等方面逐一交代,同时强调平时得让病人多走动,有利于减轻症状。
如此说了很久,医生最后强调道:“中风病人最怕的就是二次中风!首次中风后,五年之内,二次中风发病率在30%以上,一旦二次中风,很难抢救回来,你们平时必须注意预防!”
姚鹿重重点头,说:“知道了,谢谢医生!”
接下来他又陪了两天床,在连续收到公司同事打来的电话后,姚鹿知道,自己必须返回杭城上班了。
林深这周发了很多短信,姚鹿全部敷衍回复,大约是感觉到他很忙,林深并没有打过电话。
姚父还要再住半个月的院,是以姚鹿不可能跟公司继续请假,于是订好回程机票,找个男护工帮忙,自己则在周日下午乘飞机匆匆返杭。
周一的中午,姚鹿趴在办公桌小憩,林深的短信到了,然则忙了整整一周,姚鹿是身体疲惫,心情抑郁,便以自己很累想休息为由打发了他。
当日入夜,林深发来短信要求视频,姚鹿找不到理由回绝,只得登录QQ,视频接通后,林深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屏幕里,登时心花怒放,恨不得当即钻进去抱一抱,亲一亲。
“鹿鹿,一周没联系,我好想你。”林深说。
姚鹿嗯了一声,没说话,林深马上觉察到哪里不对,于是凑近屏幕,仔细端详他的神情,确认肯定是有事,便问道:“鹿鹿,你脸色和精神看起来都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姚鹿否认道,“你隔着屏幕也能看这么清楚?”
林深嗯嗯点头,认真说道:“不管隔着什么,只要你不开心,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听到这话,姚鹿盯着键盘,心虚地说:“真的没有。”
林深注视着姚鹿,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恍惚,回忆的碎片在脑海里若隐若现,仿佛回到了那个放学的午后,少年姚鹿站在马路边,抿着唇,一语不发,不愿意把自己的恐惧朝他倾诉。
想到这里,他柔声说:“鹿鹿,你还记得从前吗?那时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告诉我,我都会帮你解决,我是不是从没让你失望过?
姚鹿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林深又说:“现在也一样,无论什么事,麻烦也好,不开心也罢,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不是也经常朝你说些不愉快的事吗?说完心情就会很好,所以你也把烦恼告诉我,好吗?”
姚鹿看着林深,短暂迟疑后,小声道:“我爸上周中风了,现在还在医院。”
林深闻言,大吃一惊,马上问:“上周什么时候?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上上周六。”姚鹿答道,“半夜送的医院,我妈周日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
林深微微歪着头,看了他很久,姚鹿脸上显然透着一丝心虚,继而把上周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回忆一遍,瞬间明白过来,眉头旋即拧了起来。
“鹿鹿!”他沉声道,“你上周回来了是不是?”
姚鹿登时一僵,犹豫片刻,答道:“嗯,周日那天就回去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深问。
姚鹿闪烁其词道:“我想着回去事情会很多,我也不知道我爸什么情况,我怕告诉你,你……”
林深却冷冷地打断道:“你怕告诉我,我会不知好赖去找你?缠着你?”
“我没这样想过!”姚鹿辩解道,“我就是觉得,告诉你也帮不上忙,而且我应该待不了几天就会回来。”说着小心翼翼偷看林深一眼,见他一脸面无表情,当即可怜巴巴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瞒你的。”
刹那间,林深的火气烟消云散,继而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得被这人吃一辈子了!若是姚鹿态度强硬,他还有还手之力,反抗一二,然而一旦姚鹿软了下来,只一句对不起,便能让他丢盔弃甲,举手投降。
“好了好了,我不怪你。”林深安抚道。
“你不生气了?”姚鹿小声问。
“我没有生气。”林深说,“我只是觉得你不信任我,有些懊恼罢了。”
姚鹿听到这话,马上想再澄清几句,却被林深当即打断,而后宠爱地说:“好了鹿鹿,我向你保证,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我都不会生你的气,你就别担心这个了,乖啊!”
姚鹿嗯了声,林深见他情绪有所平复,忙转移话题,问:“你爸爸出院后是不是要请人帮忙?你妈妈一个人弄得过来吗?”
姚鹿答道:“请了个男护工,全天帮忙照顾。”
“钱够不够用?”林深问,“这种护工不便宜吧?”
“我爸妈还有10多万积蓄,应该够了。”姚鹿说,“不够的话我可以出,我现在收入还可以。”
林深听到这话,笑了笑,打趣道:“你收入还可以,还不是买不起杭城的房?”
姚鹿一脸尴尬,辩解说:“这里房价太贵了!”继而话锋一转,小声道:“再说我也不想在这里买房。”
“哦?这样啊!”林深眉毛一挑,问:“你没想过在杭城定居吗?”
“没想过那么远。”姚鹿答道,于是林深又问:“想过回来吗?”
姚鹿短暂地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也没想过。”
林深:“…………”
“我有点困了。”姚鹿说,“我想睡了,这几天太累了。”
林深这才意识到,姚鹿往返两千公里,又照顾父亲足足一周,肯定累坏了,自己却拉着他聊了这么久,顿觉内疚和心疼,赶紧让他挂了视频,上床睡觉。
半个月后,姚父出院了,口齿依旧不利索,但比之前要好一些,走路必须两人左右搀扶,否则就会跌倒,于是姚鹿让母亲买了台轮椅,方便父亲在家移动。
两个月后,姚父靠一人搀扶、再拄根拐杖便可以下楼,但说话还是含糊,姚母觉得护工太贵,是以看到自己可以勉强照顾丈夫,就把护工辞退了,姚鹿知道后十分生气,跟她争执半天,然则姚母固执己见,认为自己一人可以应付。
在此期间,林深和姚鹿的关系毫无进展,考虑到当前情况,林深再也没有发视频撩拨他。
自从姚父生病之后,姚鹿一直忧心忡忡,心不在焉,林深给他发短信时常不得回复,打电话亦是无精打采,更别说视频了,于是两人关系便停滞在非友非恋人这个阶段了。
护工走了之后,姚鹿不时觉察到母亲的力不从心,有那么几次,他和母亲正在通话时,父亲就在一旁大吵大闹,母亲只得匆忙挂了电话,甚至有两次,电话那边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
姚鹿见母亲如此辛苦,又想到他在杭城漂泊,连个房子首付都拿不出,继而想到他和林深这样异地相处,仅靠通讯维系感情终究不是个事,于是便动了辞职回老家的念头。
姚鹿的劳务合同于7月15号到期,公司早已把新的合同拟好发给他,让他考虑清楚后就签掉,姚鹿此时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辞职回家。老家的经济远不如杭城,会计这个职业虽然每个单位都需要,却不会频繁更换,如若回去,极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然而若是继续留下,这次合同一签就是五年,期间违约的话要支付高额赔偿,姚鹿心下思量,他既不想结婚又不想生子,更不想找男朋友,这么一来,他孤单一人漂泊在杭城的意义何在?
就在他进退维谷时,房东的一个来电让他终是作出决定。
房东电话里说要卖房,已经将钥匙交给中介,未来不管姚鹿在不在,中介会随时带人进门看房,姚鹿对此十分不满,据理力争自己租金一直按时支付,房子的使用权属于租客,任何人未经租客允许无权进门。
房东当即不乐意了,蛮横地说:“大家都这样的啦,又不是我一个人!怎么就你事这么多?早知道就不租你了。”
“你怎么这样讲话?”姚鹿气愤地说,“明明是你不对!”
“我怎么就不对啦?”房东马上提高音量,大声说道:“好啦好啦不跟你说了,下个月20号你不是到期了吗?到时候你就搬走吧,我不租你了,真当疙瘩!”说着气呼呼地挂断电话,
姚鹿则更是满腔怒火!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这已是他第三次由于房东的缘故被迫搬家,他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漂泊在异地他乡,没有自己的房子,寄人篱下,是多么的不方便和受气!
房东一个电话你就要搬,要么就是三天两头带人来看房,房子租给你时要求诸多,退租时又吹毛求疵,连续的搬家让姚鹿身心疲惫,继而彻底断了他想留下来的念头。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姚鹿立即付诸行动,先是向公司递交辞呈,而后跟房东约定退房时间。
辞职过程十分顺利,公司并没有为难他,很快批准了,双方约定待工作交接好就可以提前离职,无需等到7月15号,于是姚鹿在9号完成工作,马上定了10号傍晚的机票,只等跟房东结清所有费用,提包离开。
7月10号上午,房东来做交接,不出所料,经过一番横挑鼻子竖挑眼后,成功克扣了一部分押金,姚鹿懒得计较,准确说来是没能力跟房东计较。
全部处理妥当,姚鹿乘机场大巴辗转来到候机厅,看看时间还早,换登机牌的柜台也没开放,于是坐进候机厅的星巴克,点了一杯咖啡,拿出手提电脑,连上网络,打发时间。
他盯着电脑屏幕,心里只不住思索,最近和林深少有联系,提交辞呈后一直忙于工作交接,打包行李、办理托运,期间两人只是偶尔发过短信,打几个电话,连视频都没有,林深此时还蒙在鼓里,若是回家后再让他知晓辞职的事,说不得又要生气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