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爹，爹爹怎么了！”
“小雨，快，你快进去，进去请大夫！”
女人像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一般，连忙伸手推开怀里的孩子，让他快进去请大夫，她是女人她进不去，但是她儿子可以的！还会有希望的！
小孩儿抹着眼泪就要冲进去的时候，一个侍从模样的人挡住了门口，满脸鄙视的说道：“不好意思，他虽然可以进去，但是你们这些钱，是不够的，还是带足了钱再过来吧。”
女人脸色惨白了，摇摇欲坠，咬牙道：“请，请大夫随我回去救我夫君吧，我一定把钱财准备好！我夫君快要不行了！”
这个时候，从里面走出了穿着同样制服的一个中年人，周围的人纷纷露出了恭敬的神色，退开了几步，那中年人满脸傲气，道：“你们这样的说法我听多了，中草堂可不是慈善堂，救死扶伤可不是什么都免费的，这些药材和培养大夫哪一个不需要消耗大量钱财？怎可随意接待！”
侍从立刻恭敬的说道：“林大夫，惊扰了您实属罪过了。”
女人听见侍从喊他大夫立刻满脸喜色，着急的喊道：“大夫，求求你了，我一定会补上药费！但我夫君着实等不及了！请你相信我，我……”
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对上了中年人冰冷嘲讽的神色，剩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侍从瞧着林大夫脸色不对，立刻吆喝的说道：“你这女人！还敢放肆！”
中年人摆摆手，随意的说道：“将人带离就好，不要影响中草堂的生意，女人晦气，会影响药效的。”
“是，林大夫。”
说着那侍从就要将地上的女人和小孩儿都赶走，就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横空插了进来。
“等等！”
韩菲听着可是气炸了，恨不得一脚就甩过去了，仅剩的理智勉强令她忍住了冲动，看着那中年人的眼神都喷火了。
“你需要多少钱才愿意救治病人？！”
韩菲这么直接一问，中年人愣了愣，但还是十分傲气的说道：“五十两银子便可令我出诊。”
韩菲冷笑，道：“那你出诊就保证一定能把人救回来吗？”
中年人诧异，但还是如实说道：“并不能保证，但我……”
韩菲直接打断，“好大的口气，五十两的出诊费如此高昂却无法保证自己的医术，你这样和骗钱没什么两样！万一你救不回来，这五十两银子你可归还？”
中年人从未试过被人这样呛声，当下语气也不好了，“姑娘这是强词夺理！”
韩菲的声音更高了，“哈，强词夺理？你出诊费用高昂，却连听都不听病患的情况，万一是你无法救治的病症等你去到岂不是白白看着病人等死？坐收这五十两的渔翁之利？！好一个中草堂！”
第76章 争吵
周围人群登时哗然一片，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那视线中的抗拒一目了然，显然之前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一层，一旦被韩菲提出来了众人都恍然大悟了。
这可不是嘛！
他们打从以往都没有想过这问题，觉得这大夫没有救好就应该是天注定了，但是这么一想，大夫也有高低水平之分，那些明明没有能力救治好的病，却强硬收了定金，没了钱，人也死了，可不就是人财两空了嘛！
中年人看着众人的眼神带着指责，原本有的道貌岸然都被气没了，他瞪着韩菲，上上下下看了几眼，怒道：“你这个刁妇！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韩菲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帮着将地上的碎银都捡了起来，抹了一把小孩儿的脑袋，对着妇女说道：“说说你丈夫现在什么症状，如果他能治，我将钱借给你。”
女人连忙仔细的说道：“我夫君他，他一直在咳嗽，浑身发热，汗流不止，另外还会无法喘气，他，他说很热，我给他擦了很多次身子，但是止不住汗水，今天他还咳血！脸色都紫了，我没有办法，只好来请大夫了，求求你们，救救我丈夫吧！”
听完妇女形容的话语，那些穿着相似衣服的人都纷纷脸色一边，一齐后退了几步，像是害怕什么东西一般。
就连中年人也是强撑着没有后退，但他的脸色也不好看，几乎是绷着脸说道：“这种人没救了！赶紧送去火化了！免得传染了！”
妇女崩溃了，嚎啕大哭，“不！我夫君没有死！请你们救救他！多少钱我都愿意的！姑娘，姑娘，你借我银子，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做牛做马都愿意！我夫君不能死啊！”
妇女哭喊着扑倒在了韩菲的脚下，哀求着。
韩菲在听完妇女的话后，结合了那些大夫的反应大概明白了，但是为了确定心中所想，她还是问了一句：“这个情况已经多久了？”
妇女一听，想了想，道：“大约有十几日吧。”
韩菲稍稍松了一口气，道：“你且放下心来，若是十几日便还有办法。”
妇女并没有惊喜，反而是有些迟疑的看着韩菲。
中年人立刻嘲讽的说道：“姑娘，你可知这是什么病？！这种病根本无药可治，拖着便也是浪费时间罢了！”
韩菲冷笑，“我从不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中年人也气着了，道：“你一介女流，如此伶牙俐齿，分寸不让，倒是真的如容貌一般！”
这一句话，已经是赤裸裸的讽刺了，人群都爆发除了一阵嬉闹声。
这么一个胖姑娘如此盛气凛然的模样实在是算不得好看。
小孩儿立刻就嚎啕大哭的说着：“不准笑姐姐！！”
小孩儿年纪虽小但是已经明事理了，在所有人都冷眼旁观的时候，只有这个胖姐姐挺身而出，美丑对于孩子而言本就不深，现在看见韩菲被大家取笑登时就气着了。
韩菲看着小孩儿，突然就想起了韩府里的韩安，也不知道那个孩儿怎么样了，心里的闷气稍减，沉着的说道：“我一介女流尚且知道医者父母心，如法治愈的疾病也定当竭尽全力，而不是这么直白的令病人等死！你，根本不配身为医者。”
这话一出，掷地有声，全场登时安静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都用着诧异的目光看着韩菲。
这姑娘，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在中草堂的门前说人家的大夫不配为医者，这不就是踩场吗？！
中年人气得脸色发白，伸出手指就指着韩菲，“你，你，你……”
你了半天，都讲不出别的话来。
韩菲嘲笑，“怎么，医术不行就连舌头都丢了吗？我一介女流都知道手指着别人极度无礼，你没有实力，连礼仪都丢了，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大夫！”
中年人隐隐有昏厥的冲动。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人群中走出了一个穿着一身青衣的男人，眉眼端正，自有一股沉稳的气息，年龄不大，但是那处之淡然的气质却凌然众人。
韩菲的视线也看了过去，莫名的，这个男人的视线让她很不舒服，那像是想要看进别人灵魂里去一般。
“是青衣医者！”
“我的天哪！青衣医者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传闻中青衣级别的都不会轻易现身的！”
“我认得了！是墨公子！青衣医者中赫赫有名的墨公子！”
“居然会是他，这下子热闹了……”
韩菲不动声色的将身旁人的议论听进去了，并将妇女给扶了起来先，软声道：“你先别担心，不要随便下跪，有些人不配。”
妇女一愣，神色黯然了，如果可以，她又怎么会愿意下跪？但是这姑娘的热心却令她心暖了，无论最终她的夫君有没有救，她都欠着这一份情了。
男子站定后，中年人立刻神色恭敬的退到了一边，原本有的傲气都变成了谦虚，语气带着些许讨好，道：“墨师，您怎么在这里？想必是惊扰了您，实在是罪过了。”
男子并没有理会中年人，而是皱眉看着韩菲。
“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韩菲心中暗道，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好忽悠，看着就是个精明人，但她也不愿意太过多的交涉了，所以并不理会他，而是弯下腰，看了看小孩儿手里抱着的一堆碎银，道：“小雨，别哭了。”
小孩儿倔强的忍住眼泪，一抽一搭的，好不可爱。
韩菲哑然失笑，但还是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你现在集中注意力听清楚我说的，你爹爹需要用药，但是我们已经赶不到西街了，所以这里哪怕再垃圾咱们都不挑剔了，我要你在这里买一些药材，你能记住吗？”
小孩儿狂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倒是身旁的妇女惊讶至极了，这姑娘，难道也是个大夫？
同样惊奇的还有墨子玉，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姑娘完完全全的忽视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
墨子玉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出声打断，而是双眼定定的看着韩菲，当真要看看这女子能做出什么来。
第77章 震惊众人
韩菲摸了摸小孩儿的头，朗声道：“去吧。”
小孩儿离开跑进了中草堂，目的明确的冲向了药柜，围观的人也忍不住好奇的看了过去，心中暗想，难不成这个女子当真医术高明？
这不可能吧！
接下来的一幕就令众人大吃一惊了。
“百部一钱，左二柜，全干红参三钱，左下三柜，配以荷叶三片，右二柜。”
韩菲的视线中，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她的眼里只有那一个个的药柜，那药柜旁边的文字在一瞬间都被放大了。
众人一阵哗然。
墨子玉的眼神瞬间认真了，甚至还忍不住一一对应了过去，倒是那捡药的小童呆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小孩儿见状，一着急之下自己跑进了药柜里，攀着梯子就去够那些药材。
药童吓了一大跳，这些药材有些过于名贵，卖了他也买不起的！连忙冲过来将小孩儿扒拉下，自己麻溜的开始捡药。
以往这些药柜数目庞大，时不时就会因为时节的缘故更换位置，如此庞大的工作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记住的，以往都是一一对应花上许多时间才能配齐，幸好韩菲精确的将每个柜子的位置都给说了一遍，药童顺着指示果真找到了那药材之后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墨子玉的脸色瞬间变了，快步上前了几步，看着那些药柜对应上了那些药材，毫无差错。
韩菲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话语有多惊讶，她的眼里像是构造出了一个药柜组成的世界，那些一个个的柜子，一个个的名字全部浮现在眼前，稍远些的药柜看不见字体后她却找到了这些药柜的排列规律，时节，药性，次数，将所有因素组合起来，就是一张完整的药柜分布图。
“生石决明三钱，后三柜二列，羊蹄草一钱，左下四柜，金钱线……”
韩菲淡定自若的继续将药方和对应的药柜一一重复，字正腔圆，语速平稳，在偌大的中草堂里只剩下她的声音才贯彻着，越来越多的人像是看怪物一般的看着韩菲。
慢慢的，一个药童已经跟不上了，爬上爬下累得直喘气，墨子玉立刻扬声道：“其余药童全部跟上！”
旁边的药童听令后立刻跑过来，耳听韩菲的话语，一边手脚利落的爬上爬下拿取草药，但是也累得满场跑，韩菲挑了挑眉，加快了语速，登时那些药童就开始撒开腿的跑，脸色急切。
此刻，墨子玉的眼神已经是审视了，他定定的看着韩菲，心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猜想，难道……她当真所有的药材都一清二楚了？
墨子玉比谁都清楚，这些药材的排列并不是杂乱无序的，而是按照药性所推测出的最合适的位置，但，就是连他，若想要将全部药材的位置都给推测出来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绝对不可能在瞬间就想得出来，甚至……他无法保证准确率。
而这个女人，准确率高的吓人，至少现在为止，一次都没有出错。
这个女人……难道是哪个大师的徒弟出来见识的？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墨子玉就打消了一半，从未听说过哪个大师是收女徒弟的，尤其是越是高高在上的大师就越是忌讳这些，中草堂禁止女子进入的规定并不是空穴来风的，也不是针对女子，而是寒翎自古以来，女医者的数量少得可怜，在修行医术的过程中历经磨难，在不断试药过程中的伤亡率更是高的吓人。
久而久之，人们渐渐发现女医者的中毒率最高，抗药性最差，慢慢的，药师都不愿意收下女医者，甚至制定出各种规则，经过时间的演变，便成了而今的场面。
很久以后，当韩菲知道这个潜规则的时候总算明白，当日秦澈愿意让她靠近进行救治究竟是抱着多大的宽容和信任。
韩菲的话语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小看这个胖女人了，甚至每个人的眼里都带上了不可思议，慢慢的，有些人开始记下了韩菲所说的几种药材，越来越多的人清楚的明白，或许，今日在这里他们见证了一个奇迹。
墨子玉当机立断的说道：“拿纸笔！快！”
中年人一头雾水，但还是下意识的听话跑过去拿出了纸笔，墨子玉执笔挥手，在纸上写出了飘逸的字体，心中更是悔恨自己在方才怎么不用心记下来，在心中，他隐约知道这一个药方的重要性。
韩菲后面的语速稍慢，墨子玉露出了一丝明了，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就连这一个姑娘也开始心有余力不足，但是这也算正常，这么想着的墨子玉感受到压力稍减，若是韩菲一直这般沉稳快速，他的压力太大了。
当韩菲停下来的时候，小孩儿已经拿着大包小包的药包了，一脸兴奋的跑过来，满面红光。
韩菲感觉到自己的嘴巴有些渴了，但估摸着药方应该没有错，便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道：“快去结账吧，我这里有些钱财，你一并付了，应该足够。”
这时，墨子玉上前了一步，语气不再是淡然，而是认真的说道：“姑娘为何知道药柜的排列？”
哪怕心中已有了答案，但是墨子玉还是不死心的想要确认一下。
韩菲瞄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露出什么轻视的眼神，便随口敷衍了一句：“很简单啊，药材该在哪里就是哪里。”
墨子玉一愣，皱眉，道：“姑娘不愿意透露我便不问了。”
话里的意思便是，韩菲有意隐藏，不愿意告之，但是这样的能力也的确不能怪别人不透露出来，要知道，在刚刚墨子玉询问的时候，不少衣着一样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
韩菲最是讨厌这种话里有话，又不明说的人，直接干净利落的说道：“你们不是自诩医者么？怎么，连这个都做不到？”
全然嘲讽的语气立刻激起了中年人的脾气，但是想到对方刚刚展现的奇迹，他又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涨红了脸，就憋出了一句：“你，你，你怎么可以对墨师这般无礼！”
韩菲挑眉，双手抱臂，道：“听不惯？我还有更无礼的话语，你想听吗？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