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在了井里。
井口被砌了起来,活像是生怕里面的尸体会突然尸变,爬上来索命似的。
段誉高高兴兴地伸指,这时候六脉神剑又灵光了,几道指风点去,炸开了井口的封层。几个捕快便身手敏捷地互相配合着,两个人在上面拉绳,一个人下去挖尸骨。
苏大老爷掩面道:原本那贱人把丽娘葬在这里时,还和我说是为了我好丽娘说不准就是被骨女索命的,那骨女这一次不小心抓错了丽娘,下一次一定不会抓错了。讲不准就会附在丽娘身上来杀我。
他哀哀地道:为了防止丽娘被附身,那贱人不仅把丽娘的尸体烧了,还把丽娘的骨头都寸寸敲碎了,才葬进井里的。
段誉面色复杂。
这还算是葬吗?
早已懂得了女人的可怕的大理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
墨麒冷静地道:苏大夫人如此不愿让人看到丽娘的尸体,想要毁尸灭迹,向来丽娘的尸体上本是有对她不利的证据。
莫知府愁道:只是她都已经把丽娘的尸体烧了,还碎了骨,这就算是挖出来,还能有什么证据呢?
宫九挑眉:有啊。不是说这三人都是骨女害死的吗?苏大夫人和沈燕的尸体,骨头都是粉色的。他们是中毒而死。那丽娘呢?照这话说,她若是被骨女害死的,她的尸骨也该是粉色的。
坑里的捕快已经手脚利索地将混了土的尸骨都放进了井上垂下的木桶里。
众人围到被提上来的木桶边一看,骨头煞白,带着点焦色,但绝对一点儿粉色没有。
莫知府:将尸骨带回去,看能不能复原。
捕快们立即带着尸骨回停尸房了。
段誉小心地伸出两根手指,用指尖轻轻地拉了墨麒的袖子一下下:只是骨头是白的,能看出什么?
墨麒将段誉不在姑苏时,发生的种种同他说了,而后道:丽娘,是姑苏出现的第一具骨女的受害者。骨女的谣言,也是由她而起的。
可我们都心知肚明,骨女之说,定然不实。丽娘一定是被人,而不是被鬼杀死的。既然如此,为何那位凶手又要用骨女之说来掩盖事实,为何又要造出那般可怖的伤口?凶手究竟想要掩盖什么?
宫九眼神一厉:婴孩的尸体。婴孩并不是因为被拽出母亲的肚子,被骨女打死的,而是在此之前就死了。丽娘或许是流产了。
墨麒颔首:就陛下所言,当时姑苏正是小雪,而丽娘身上,都是被虐打过的痕迹。一个已经怀孕八月的孕妇,在这样寒冷的天气被赶出家门,又在此之前被人狠狠虐打过,她很可能流产,而且,因为流产而一尸两命。
段誉懵懵懂懂。
莫知府听懂了,他不由地点点头,而后对段誉道:陛下反着推可能推不明白,我给陛下顺过来讲。
丽娘之死的经过,可能是这样的:半月前,因为某种原因,丽娘惹怒了苏大夫人。苏大夫人一怒之下,对她拳打脚踢,狠狠虐打。一个已经怀孕八月的孕妇,自然没有反抗的能力。而后,苏大夫人又觉还不解气,便将丽娘拽出了后门外,将她关在外面,不让进来。
姑苏那是正是冰天雪地,最为寒冷的时候。丽娘身怀有孕,又被苏大夫人那般虐打过,很可能在被推出门外不久,就动了胎气,造成了流产。而那时,正是深夜时分,她根本没有人可以求助,也根本没法从雪地里爬起来。而后,她便在那个冬夜里,死在了苏府的后门外。
苏大夫人原本只是想教训丽娘出气,让她在外面挨会冻,但从没想过要杀死丽娘。她后来再去给丽娘开门,想把她放进来时,却看见了丽娘的尸体,自然无比惊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此事被发现,丽娘身上皆是虐打的痕迹,她定然会被怀疑。
故而,便有了骨女之谣的故布迷阵。只要骨女留下的伤更加致命,将流产的痕迹、毒打的痕迹销毁、遮掩了,再将孩子的尸体扮做被骨女的手掌扯出母体,击打摁压过,那大家很可能会被糊弄过去。
苏大老爷突然想起一事:啊呀!
段誉吓了一跳:你吓死我了!你叫什么?
苏大老爷怒目道:这对该死的奸夫淫.妇!这贱人之所以逃脱怀疑,不就是因为我给她作证,说当晚我醉酒回家,一直与她在一起,她没有时间作案么!
苏大老爷拍腿道:但我什么时候回家的,我自己哪里会看时间,就是与我一同喝酒的沈燕告诉我的!
等等。宫九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沈燕?对,沈燕!
宫九道:且不管这用来作伪证的骷髅手是从何而来的。依苏大夫人的力气,她能光凭自己,用骷髅手,把丽娘的肚子撕开吗?她又能把婴孩的头摁扁吗?
苏大老爷摇头:那当然不能,乖乖,她要是有那力气了,那还能有我的活路?
他说到一半,突觉不对:诶,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说,在丽娘尸体上作手脚的人,不是那贱人,是沈燕这混账?!
莫知府摸摸胡子,又对段誉小声说:世子的意思是,可能那天晚上,沈燕送苏大老爷回苏府时,恰巧遇见发现自己闯了大祸的苏大夫人。苏大夫人又生的美,沈燕索性就以此为机,和苏大夫人勾搭上了。莫知府表面看着老学究,说这种话的时候却面不改色,好像自己在说的是什么天知地理似的,丽娘的尸体,就是沈燕帮忙处理的。
段誉哦,哦了几声,在原地迷茫地左右看了会,说:那丽娘是苏大夫人和沈燕戕害的,可苏大夫人和沈燕,又是谁杀死的呢?杀死他们的人,还让他们恰好死在那两面铜镜面前,像是巴不得人快点儿查到他们之间有奸情似的,嗯如果不是为了给丽娘复仇,为什么有人会做出这种事呢?
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苏大老爷擦了擦鼻涕,最先开口:反正不可能是我,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把他们搬到铜镜面前的。这不是把我杀人的动机往你们面前送了吗!你们查完了没有?尸体你们也挖走了,你们还有什么想查的?
段誉皱了皱眉头:你这么急想赶我们走做什么?
苏大老爷理直气壮:我约好了时间,今天要和朋友一块去满香楼听曲儿啊!
段誉怒道:你的妻子和小妾都死了,小妾很可能就是你妻子害死的,而害死你妻子的凶手还没有抓住,你却想着去听曲儿?!
苏大老爷耸耸肩:本来我还不太敢出门的呢,可你们刚才那通分析,不是说杀人的不是骨女,是人吗?那我还怕什么?而且,沈燕死了,那敢给我戴绿帽儿的贱人也死了,那凶手就跟在帮我出气似的,我还怕什么?唉,死得好死得好。
段誉:你!
苏大老爷本就是个混不吝,反正自己也没杀人放火,自然也不怕段誉瞪眼的:你们还不走吗?那我先走了啊!有什么要查的,直接问苏管家。你们要是想吃点心喝茶歇脚呢,也直接问苏管家,我先告辞,听曲儿了。
他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转身刚踏出一步,两腿窝便是一痛,顿时滚倒在地,痛呼出声:哎呦!
宫九冷冷道:诚如你所说。那凶手在帮你出气,谁知道你和那凶手是不是像沈燕和苏大夫人一样是合谋的?
苏大老爷抱着自己的腿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宫九。
宫九摸了摸袖边的明珠:凶手一日不抓住,你便一日不准踏出苏府。
段誉抚掌道:对,对,世子说的没错。所以,苏大老爷,你还是祈祷我们快点抓住凶手罢!
从苏府出来后,段誉神清气爽,只觉宫九最后的举动,简直令人浑身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