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灰尘。我怀疑晓萱把阿清关在了储藏室或者大衣橱这类的地方。事后我问过阿清,他不肯说。问他为什么哭,他瞪了我一眼说他没有哭。我说那为什么眼睛红红的他说是眼睛里掉进了灰尘,他揉的。像这样的事以后又发生了几次后来路生哥去世了,我也离开了严家,阿清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丈夫去世后我回到了文登市。回来的第二天我去严家看望两位老人,在厅堂里再次见到了阿清。那时他十二、三岁,已经上中学了,将近一米七的个子,长得很像他父亲他显得很冷淡,叫了一声姑姑就转身走了,跟我印象中的阿清一点儿都不一样。严爸爸跟我解释说,路生哥去世后他的性格大变,学习成绩倒是很好,可就是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除了跟马兰还有来往外,跟谁都不来往,脸上也看不见笑容,成天躲在屋里看书、画画。还有,就是家里经常有东西被毁坏”
“怎么个毁坏法子”不知道为什么,洪建阳对这类细节总是特别感兴趣。
“他的一些玩具被拆的支离破碎扔在垃圾桶里;一些从画报上撕下来的画像的脸部,被刀子划得一道一道的;天井的水池里原先养了好几条锦鲤,而且已经养了好多年了,结果被人扔在地上暴晒,或者被砸得稀烂严爸爸怀疑这些都是阿清干的,可他死活不承认。严爸爸非常担忧,说起来就不住地流泪,但是那时他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想管也力不从心了。”
洪建阳认真地记录了这些似乎与案件无关的琐事。“请你接着说。”
“我搬到这里之后,偶尔会在路上遇到阿清,每次他都是冷冷地跟我点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了。我总觉得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对我好像怀着一股恨意,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前我俩的感情是那么好,就像亲姐弟一样,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他长得那么象路生哥,他那样冷冷地、带着恨意地看着我,就像路生哥在对我生气、在恨我似的,真叫人受不了
“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了他,我叫住他,问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他冷冷地看了我好半天,然后开口问我说,你觉得呢我说我觉得他好像在生我的气。他冷冷地笑了笑说,他现在已经没有在生谁的气了。我问他说,那是不是以前生过我或者其他人的气他又是那样冷冷地笑了笑,转身走了。我在那里愣了半天,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他的眼神让我冷得心里直打颤。这哪里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的眼神啊我不知道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他已经不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阿清了”
洪建阳把笔记本伸到她跟前。“你看看这些日期,好好回忆一下,在这些日期之后的一、二周内,你有没有在文登市见到过严文清”
笔记本上列着九起凶案发生的日子。
赵小玉细细的手指在笔记本上指指点点。“今年四月份和七月份我都见过他,一月份我虽然没见到他,但他肯定回来过,他家的灯亮过去年六月份和十月份也回来过这几年他每年都有回来,而且都不止一次,不过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也就一、两天时间。怎么,这些日子是跟什么有关”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郭树怀直视着她。“这些是发生凶案的日子。”
赵小玉吃了一惊,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塞在膝盖中间。“阿清他他认识她们吗,我是说他杀害的那些人”
“不认识,她们只是不幸地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那他为什么要杀她们”
“因为他恨女人。”洪建阳回答的言简意赅。
“恨女人”赵小玉眼睛瞪得滚圆,尖声问道,“为什么”
“这个恐怕要问那个被他干掉的母亲严晓萱了。”洪建阳莫测高深地说道。
洪建阳等人又一次穿过教堂的墓地,出现在黄旭娘栖身的那间斗室中。黄旭娘仍旧像一只干瘪的黑蝴蝶一样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跟她的在天之父进行天人交流。
“是严晓萱毒死了她的丈夫严路生,对吗”郭树怀以警察的威严质问道。
“她毒死自己丈夫的毒药是哪儿来的”
“是你帮她搞来的吗”
“严晓萱除了上教堂做礼拜外,几乎从不出门,她根本不知道要到哪儿去弄毒药,所以毒死严路生的毒药只可能是你去弄来的。”
“不要以为当年你们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的举动早就落入了他们的眼里了”
黑蝴蝶抖动了一下身子。
“用慢性投毒的方式杀害严路生,是谁的主意是严晓萱的主意还是你的”
洪建阳慢吞吞地踱到黄旭娘面前,盯着她那花岗岩一般坚硬的灰白脑袋。
“你的确很爱严晓萱,不过是以你的方式爱着,一种病态的爱。你把她看成是你的个人财产,只属于你,根本不愿意看到她嫁人。她嫁给严路生之后你感到很失落,特别是你发现她怀了严路生的孩子之后,非常愤怒。在你看来,她应当以处子之身侍奉上帝,可她竟然不知自爱,玷污了自己,所以你不断地挑唆她把孩子打掉。但是由于严老先生的严加看管,你没能如愿。严晓萱讨厌、疏远自己的丈夫正合你的心愿,你不仅不劝导,反而煽风点火,加深她对丈夫的厌恶。所以,是你唆使她毒死了自己的丈夫。对吧”
“不管是不是你亲自对严路生下毒,你都同样有罪。中国有句俗话想必你也知道,就是人在做,天在看,虽然当年你们逃过了法律的制裁,但是谋杀是没有追诉期限的。就算你蔑视人间的法律,但我相信,你所敬畏的上天同样不会饶恕你的罪孽的。你的上帝不是教导你们这些信徒,有罪者必死,恶人的恶报必归他自己吗所以不管你怎么祷告,你的在天之父都不会赦免你们的,你会跟严晓萱一样下地狱的”
黄旭娘突然以难以想象的利索劲“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用干枯、扭曲的手指指着空气,咬牙切齿地嘶叫道:“都怨赵小玉那个小贱人,都是那个小贱人做的孽”
郭树怀冷哼一声。“不要把自己的罪过往别人身上推你们两犯下的恶行,关赵小玉什么事”
“那个贱人不仅成天跟路生眉来眼去,而且还挑唆阿清不认自己的母亲”
“你这样指控赵小玉,究竟有什么根据”郭树怀冷冷地问道。
“哼,那个小贱人借口给严路生送饭,每次都是一呆老半天不回来,孤男寡女的,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那不过是你用自己那偏狭的心理去胡乱猜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