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看的。当然了,我指的是普通的疾病。”
老人喝了口水,又皱起眉头调整了一会儿耳塞。“当时是严老先生给我挂电话,说他女婿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一直不舒服,又不肯去看医生,老先生很着急,让我上他们家去给路生看看。他对女婿真的很关心,嗨,说是女婿,实际上是拿他当儿子看待吧。”
老人停了下来,率性地扯出耳机扔在方几上。
“这个东西实在不舒服,我先拿掉,等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再戴上。我记得当时是在他们家开的那个店里给路生看的病。他告诉我说,他老是一吃饭便感到恶心,肚子难受、疼痛,有时还会呕吐。我问他有多长时间了他说大概有一个月了。我很生气,问他为什么拖了这么长时间不治疗他笑笑说,自己一向身体很好,从来不看病吃药,总认为挺一挺就能过去。
“我给他听诊、把脉,发现他主要是上腹部不适,而且面色暗黄,四肢逆冷,心律不齐,身体比较虚弱,加上他口述的症状,这些都跟慢性胃炎的临床表现吻合。我给他开了药,让严老先生的养女小玉去我的药铺抓药,还交代了她如何煎药以及路生的饮食起居应该注意的事项。
“服了我开的药以后,严路生的病情有好转,严老先生很高兴。可是不久,病情突然急转直下,除了以前的病症外,还腹泻不止,并且有贫血表现,人也非常消瘦、虚弱。我觉得很奇怪,仔细盘问了小玉有没有按我的吩咐给路生服药,饮食上有没有按照我的吩咐办。小玉吓得直哭,赌咒发誓说她绝对是按照我的吩咐给路生服的药、做的饭。她还对我说,她把路生当做自己的亲哥哥看待,除了照顾他之外,还天天烧香乞求他快点好起来,既不敢也不会不遵照我的要求办事。
“我开了药后,又对小玉详细交代了一番。记得好像是抓了两三次药以后,路生的病情又有好转了。严家的人都很高兴,我也松了口气。哪想到,没过多久,路生的病情再度恶化,腹部绞痛,又吐又泄。严家人来喊我出诊的时候,我发现他面色青黑,肌肉抽搐,而且严重脱水,人已经处于休克状态,便让他们赶紧把人送到地区医院抢救,我自己随后也跟着去了医院。
“地区医院对严路生进行抢救的当然是西医,他们听取了我对病情的看法,并且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化验,结论也是慢性胃炎。经过医院的抢救,严路生的病情逐渐稳定了下来。他不顾医生和家人的劝阻,死活要回家,严老先生不准,结果他在夜里偷偷跑回了家中。严老先生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待在家里,让小玉好好照顾他。
“几天之后,大概也就两、三天吧,记得是在夜里,严老先生惊慌失措地挂来电话,说是路生昏过去了。我赶紧提上药箱赶到严家,一看就知道回天乏术。严路生已经不行了,都摸不到脉了。小玉哭着告诉我说,当晚晚饭后不久,路生先是感到恶心和腹痛,然后开始激烈呕吐和腹泻,接着就休克了当晚他就咽气了。我开具了死亡证明,注明死亡原因是慢性胃炎引起的严重腹泻,最终导致急性肾功能衰竭。”
往事令老人大为伤怀,他不停地捋着胡子,不停地叹气。“这件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我反复检讨了自己的诊断和治疗,担心有什么失误和疏漏,我还找了地区医院的一些资深的医生交流了看法。大家都认为诊断无误,药方也没有问题。可是为什么一个身体一向很健康,而且是正当年的人,仅仅因为得了慢性胃炎就撒手人寰了呢为此,我一直觉得愧对严弘文啊。”
董香梅走到父亲身旁,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爸,你别太难过了”她转身面对众人。“严路生去世后的那几天,我爸一直埋头在路生的病历、处方和中药典籍中,想要找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的头发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愁白的。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今我已经行医四十年了,我还是认为父亲当年的诊断是恰当的。”
董香梅没有说他父亲当年的诊断是正确的,而是用了“恰当”两个字,很值得玩味。洪建阳暗忖道。
第140章 扭曲的心灵十
更新时间2013524 9:11:55字数:3129
“董大夫,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这个,医学方面嘛,我们是外行,如果我的问题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你老人家见谅啊。”郭树怀说道。
“你问吧,没关系的。你们不就是来问问题的吗”董老先生大度道。
“董大夫,你认为严路生有没有可能是中毒”
董家父女听了之后,为之一震。父女两对视了片刻,没有说话。
董老先生把耳机一会儿从耳朵里扯出来,一会儿又塞进去,显的心烦意乱。
郭树怀张了张嘴,被洪建阳一个眼色制止了。他判断,这个问题应该曾经在老人的那些个不眠之夜里,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过。他等着老人下决心。
老人把耳机的导线在手指上缠来缠去。“这个病例中最让我想不明白的,就是病人的病情为什么会多次反复。我几次治好了他,但他好了之后却又突然病情恶化,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这种现象令我迷惘,无法解释。后来后来坊间有些传闻,你们想必也听说了,当时我也曾从那个角度去考虑过,只是没有深究下去”
“为什么没有深究下去”
“这个咳”
“可是董大夫,根据你的知识和行医多年的经验,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郭树怀追问道。
“这个我不愿意朝那方面去想啊”老人的神情很痛苦。因为以他的知识和经验,如果要朝中毒的方向去思考的话,那只能是人为的投毒,而绝不可能是误食有毒物质。基于对严家的信任,特别是对严弘文的敬重,他死也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
“我跟父亲讨论过这个问题。”父亲的痛苦似乎让董香梅下定了决心。“我认为,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那么,如果是中毒的话,你认为可能是什么毒”洪建阳问道。
“可能是砷毒,也就是俗称的砒霜。实不相瞒,这件事发生之后,看到我爸那么难过,不断地自责,我希望自己能够在这方面做点什么。我也不断地研究路生的病例、我爸开的药方还有药典,实在找不出什么问题。后来听到了坊间传闻,我就在毒物学方面作了一些研究。我认为,如果路生真的是中毒的话,那么砷中毒的可能性最大。”
“为什么”郭树怀问道。
董香梅看了她父亲一眼。“砷毒,是一种非常著名的古老毒物,无味、无嗅,很容易混入食物致人于死命,许多小说、电影都有提到。在临床表现方面,砷中毒可以分为三种类型。一种是麻痹型,表现为血压下降,脉搏细速,呼吸困难,同时呈现昏迷或半昏迷状态,偶尔有抽搐现象。这是急性砷中毒现象。也会出现恶心、呕吐、腹痛等胃肠症状,但是中毒者大多数小时内便死亡了。
“第二种类型是胃肠型,出现明显的胃肠炎症状,恶心、呕吐、腹痛、大便水样,有时带血,严重腹泻还会引起脱水、休克。这也是一种急性砷中毒,中毒者往往一两天内死亡。这种类型是最常见的。
“第三种类型就是慢性砷中毒,是长期小量砷化物进入体内造成的,或者急性中毒没有立即死亡而转为慢性中毒。表现为慢性肠胃炎、肝肾损害、周围神经炎,患者表现为渐进虚弱、消瘦、贫血,病程可以长达数年。我认为,路生的情况跟这种类型很相似。不过临死前的那次发作,倒有点儿像是急性砷中毒。不过呢,所谓中毒毕竟只是传言,没有任何证据,我虽然有所怀疑,但也只是怀疑而已。所以我的话,仅供参考。”
看得出来,说出这些话之后,董香梅松了口气,董老先生的情绪似乎也比先前平复了许多。
在陈旭的带领下,他们进入教堂的后门,穿过一片墓地,来到了跟教堂相连的房舍前。一个看不出年龄和身份的男人领着他们沿着幽暗的走廊来到最边上的一道门前,敲了敲门。
“黄朋友,有人来看你。”
说着,他轻轻推开了那道门之后,便悄悄地离开了。
那是一间面积大约八平方米的房间,里面的摆设十分简陋,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一张方凳,一个洗脸架,一口兼做桌子的藤箱。方凳前跪着一个老女人,从头到脚包裹在黑色之中,看上去就像一只干瘪的黑蝴蝶。她,就是黄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