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兰薇顿觉一冷。这都多少天了竟是一直昏迷着的
倏尔明白了霍祁为何不告诉她他回来了,她强定了定神,问出的话却还是磕磕巴巴的:“他他伤得如何”
“我不知道”荷月呢喃了一句,眼泪蓦地绝了堤,猛地哭了出来,哭声压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反应不过来,就看到他中箭了,不止一箭直到禁军都尉府的人赶到,那边的人才不得不退了,他一下一下就晕了过去,流了好多血”
她回忆着,目光愈发地空洞起来,满是恐惧:“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沈大人找了大夫来医,但还是还是流了好久。”她连连摇着头,似乎不愿再往下想了,又忍不住将压抑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后来他醒过”
席兰薇略有一怔:“醒过”
“是他醒过,我们就往长阳赶起初、起初我试着跟他说话,不想他再睡过去可他还是”
还是睡过去了,一直到现在。
至于荷月在努力同他说话间都说了什么她简直没有勇气细问。
显而易见的,是荷月现在对她的喜好那么熟悉她们明明刚刚见面。
“陛下怎么说”她问着,声音中的颤意已止不住。
荷月摇一摇头:“皇兄一直迫着御医勉力医治但是一点用都没有,这几日已是靠人参悬着一口气了,皇兄说说在找一位神医,但也始终没有结果”
暨山神医
四个字在脑海中一划,倒也没什么实际用处。席兰薇长声一喟:“本宫去见陛下。”
见她起身便要走,荷月急唤道:“昭仪娘娘”
她偏过头,看荷月面有为难,心中又不愿再作耽搁,蹙眉直问:“怎么了”
“娘娘别去为好”荷月踌躇着,又说,“娘娘到底是嫔妃,皇兄他”
“他告诉本宫,不是怕本宫与他有什么事,是怕本宫担心。”
一见席兰薇急赶而来的神色,霍祁便一脸了然,轻叹道:“还是知道了”
席兰薇目光划过他案头的药方:“御医新开的方子”
“是。”他一点头,手指在那方子上一敲,也难免有点灰心丧气,“估计没什么用。”
“听长公主说,陛下在找暨山神医。”她缓缓说着,细细思量着各样细节,心绪平静下来些许,“兴许该往翰邶一带找找。”
“翰邶”霍祁一愣,蹙眉疑惑道,“为何”
“他确是行踪不定但大概更多的时间,是在翰邶吧。”她猜测着,心中也不太确定这想法,“陛下带臣妾去见他的时候,是臣妾生辰,九月已入秋了,长阳已然不暖和。”
她一壁回思一壁说着,霍祁点了点头。
“石洞中只会更冷。我们去时正值晌午是以并不觉得,但晚些时候必定阴冷分明。”
他又点一点头,还是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若是长年住在极寒之地,便会格外耐寒些、甚至旁人觉得微凉的天,他仍会觉得有些热,所以专找凉爽的地方去住。”她思忖着,隐有一笑,“所以臣妾觉得大概是在翰邶那边住惯了吧。当然也可能只是神医身子更硬朗些,才没觉得冷。”
这番分析之后,霍祁自是按她所言安排人去查了。纵使她的猜测可能不对,但总好过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找。
大局落定比找到暨山神医来得容易些。
再一场交战之后,越辽的叛军终于不堪一击,齐衡活捉了霍祯。
“竟是活捉。”霍祁看了捷报后笑着直摇头,笑得席兰薇一怔:“活捉不好么”
“朕还以为他兵败会自尽。”
简短的话语将自己的心思表露的分明如是他自己在那个位置上,如若到了如此田地,大约宁可自尽也不愿做阶下囚。
“还好陛下不是他。”她幽幽道,霍祁自然清楚她在说什么,无所谓地笑道:“如是,朕也不会谋反。”
今天的一切,不过是霍祯自作自受罢了。
她笑了一笑,低头继续涂着指甲,鲜红的花汁覆过长甲,放远了看一看,不满意,蹙蹙眉头,擦掉重来。
“你都涂了半个多时辰了。”霍祁睇着她轻一笑,“心神不宁,为楚宣还是为二弟”
“”席兰薇一挑眉,“这问法,陛下是变着法地想治臣妾的罪么”
他嗤笑一声,拱了拱手:“岂敢。”
倒是被他这么一问,她才惊觉这些个心神不宁全是在担心楚宣伤势,和霍祯半点关系都没有。还以为前世种种必定要困扰她一世、还以为那些旧事旧怨旧债根本就忘不了,原来也不过尔尔。
还比不上楚宣在她心里的分量,当然,更无法跟霍祁一较高下。
“确在担心楚大人。”她喟叹一声,没有隐瞒,“不管他对臣妾有什么心思,到底救过臣妾的命险些舍了自己的命。”
他衔笑颔首,很是理解她的心思。
“越辽王么”她忖度着,笑意稍凝,“不值得臣妾上什么心。但到底曾有些牵扯,待得他到长阳,臣妾想独自见他一面,可否”
虽则她已不在意那些事,但前世之事还是有个“正经”些的了结为好。再者,霍祯么这一世败得如此早,和她的关系不小,该让他死个明白。
、120 狱中
沦为阶下囚的霍祯,并没有席兰薇想象中那么狼狈。
牢中虽然昏暗,倒也还干净,一塌、一案、一席置着,房中看起来空荡荡的。
席兰薇到时,他正坐在案前思量着什么,听到门响抬起头来,看到来人略有一讶,打量了她半天才道:“怎么是你”
她没作声,笑了一笑,回过头去吩咐狱卒退远些。径自入内,她无甚神色地在他案前坐了下来,将酒壶置在案上。
“鸩酒”他睇了一睇,眉头微蹙。她犹未作声,看了看案上扣放着的瓷杯,翻了两个过来。
意指共饮,不是鸩酒。
仿佛略松了口气,霍祯再度看向她,大是不解:“你为什么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划着,顿了一顿,又道,“总不能是因为从前的婚约情分”
“自然不是。”她接得干脆,轻声一笑,“我和殿下早已没有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