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大约麻烦,回首吩咐袁叙:“叫秋白清和来。”
“陛下大安。”二人跪地一拜,霍祁淡声道:“起来,看看鸢美人说什么。”
“诺。”二人又一叩首,站起身便眼也不敢眨一下地看向席兰薇。二人当然紧张,心下也万分想知道方才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先打的臣妾。”席兰薇神色冷静,接下来一句话却让清和看罢抽了口凉气才说出来,“直冲着臣妾脸上挥鞭子,如若躲闪不及,臣妾现在已然毁容。”
“但她并没有打到你。”霍祯的声音冷冷传来,熟悉的口吻让席兰薇恍然觉得这是不是还在上一世。
“她没有打到臣妾,臣妾就要置之不理、直到到她下一鞭子挥过来再躲一次么”席兰薇没有去看霍祯,仍是冲着皇帝答话。
“陛下,臣妾若一忍再忍,毁了脸又或是摔伤了,陛下就算罚她,于臣妾何用”话说得毫不委婉、意思明白,这样的事,大抵就跟杜氏和孩子似的,事后罚了宫人、赐死了陆氏、最后泠姬自己又有何用杜氏受的损害半点减少不了。
席兰薇上辈子认清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有时反击兴许“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若一味忍让,大抵就成了“自损一千伤敌八百”
甚至敌未伤。
“你知不知道你会要了她的命。”霍祁口吻淡漠,又问了一句话。
“知道。”席兰薇颔首,清白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两个字,“但臣妾若不如此,她就不会要了臣妾的命么”
“美人娘子胡说”安静了好一会儿的许霏若可算又说了一句话,截断了席兰薇的解释,便从霍祯怀里挣出来,向皇帝一福,“妾身岂敢开罪鸢美人,再说妾身打她做什么”
“那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清和代席兰薇说出的话带着恰到好处的生硬,语调一扬,挑起了许氏的怒意:“这可由不得美人娘子不认娘子的钗子还在马上呢”
“那原因,就要问你自己了。”席兰薇口型缓了下来,清和便缓了语速,说得一字一顿,“你若不想毁我容貌我干什么刺你的马你若不句句污我与越辽王殿下不清不白,我为什么容不下你”
席兰薇言罢俯身一拜:“陛下,自臣妾入宫之始,对臣妾品性如何的议论已然太多。臣妾本无所谓,只觉陛下不在意便是但是陛下,同样的话从宫人口中、和从越辽王侧妃口中说出是不一样的。她当着臣妾的面都敢这般,私底下与命妇们还不知有怎样的议论。她传与旁的命妇、命妇传与朝臣,臣妾日后如何自处”
连霍祁都难免心中一紧。乍听之下有些荒唐,可许许多多的事便是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最终难堵悠悠众口。她在前朝后宫的名声毁了,若有朝一日再有点什么错处,只需是个可大可小的错处便足矣。自会有人将这些传言全扯出来彼时已传得人尽皆知,就不再仅仅是“传言”了。
再进一步。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想动席家的人许是不多,但也总有。若这样的事传下去,就像是在席家身上撕开一个口子,会发展到哪一步根本无法料及。
如若这般算来,她容不下许氏实在在情理之中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霍祁这当皇帝的一向自认在断“家务事”时还算果决,这回却当真难拿主意了。一边是亲兄弟,另一边
偏是兰薇。
“此事”霍祁一喟,伸手扶了席兰薇起身,手指将她一缕在骑马时散乱到耳侧的长发捋到耳后,仍思量着该如何是好。放下手时,席兰薇的玉指却搭了进来,带着微微的凉意在他手心上写着。
皇帝静下心来一字字认完,继而露出愕意,下意识地扫了许氏一眼,继而便是不由分说地冷峻口吻,“到此为止。侧妃若伤了,朕差御医去。”
“陛下”许氏大为怔然,席兰薇可是实实在在地让她摔了,竟就这么简单地了事
连秋白清和也俱是觉得意外,皇帝就是再宠席兰薇,如此决断也太
一行人一并往回走,清和心下不安,看看秋白,秋白又看看席兰薇,二人互一动嘴,一齐在席兰薇身后一伸手。
秋白是拳,清和是剪刀。
于是清和咬了咬牙,观察着面色冷如寒冰的席兰薇,问得小心翼翼:“娘子,您方才跟陛下说什么了”
席兰薇脚下一停,唇畔勾起的笑容有点让人发冷:“我告诉陛下,许氏在见我也要去赛马后,换了鞭子,我赌那鞭子是比寻常的狠些的。”
都不是头一回骑马的人,席兰薇当然看得出许氏骑的马身上留下的鞭痕重得可怕,那根本不是女子的力道能留下的就算是她急着要赢加倍使了力也不足以。
“敢换那东西抽我,她根本就是存心要毁我容貌的,亏得她有脸跟我说不是有意。”席兰薇清冷而笑,长甲紧扣掌心带来的疼痛都不足以抑制这种冷意,“还敢在陛下跟前搬弄是非不承认,她就该死”
席兰薇一壁说着,一壁心下起了疑惑,不知许霏若哪里来的勇气毁她容貌她不会搭上自己的前程来毁她,毕竟二人一个在宫中、一个在王府,那么,许霏若是有十足的把握,就算毁了她,自己也能照旧活得逍遥
竟有如此背景上一世她一直不知道
席兰薇越想越觉得荒谬,思绪一转,注意力投在前面不远的二人的对话上。
霍祯仍揽着许氏,语中带笑:“多谢楚大人搭救,大人为何在此”
楚宣衔笑拱手:“臣有事禀,听闻陛下在马场便寻来了。到时恰见侧妃与鸢美人赛马,见情状有意就赶了过去”
一个问得随意一个答得从容,不知情的旁人只会觉得这是寻常闲谈。席兰薇却分明听出,这一问一答根本就是说给前面的皇帝听的。
毕竟,楚宣的到场太奇怪了。
转过头去,席兰薇眺向方才出事的地方。黑暗中,有宫人伏在那已死的马边查看。
是宫正司的人,他们自会查明白那马鞭有问题没有、然后禀给皇帝。许氏,没这么容易过这关。
微微松下一口气,廊亭已在眼前,金碧辉煌的很是亮眼。席兰薇抿起笑容,行至皇帝身边一福,檀口轻启:“马上颠簸,臣妾去更衣梳妆。”
、49 棋局
退到了马场边的宫室中,宫娥取了干净的衣裙来为她换上,又将珠钗首饰一一取下重梳发髻。很快便已准备妥当,席兰薇对镜瞧了一瞧,仪容整齐,心下却还是乱着。
秋白与清和互递了个眼色,抬手示意旁的宫人们退下,自己也一福身往外退去,轻轻阖上房门,让席兰薇静上一静。
不知道许氏还会如何,也不知霍祯会如何表态照理来说,皇帝未直接责罚许氏是顾念兄弟情面,但这种时候,便更需要霍祯自己“料理”好府中之事了。
一壁调整好心绪一壁缓下一口气,觉得随着那口气吁出来,浑身的力气都抽去了大半似的。
对于前世的种种怨恨,她竭力抑制了这么久,可还是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