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步卒也自不同方向赶来,一见这场面,便如后世商场大优惠万人抢购一般,无不蜂拥而上,加入疯抢大军中。
文丑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人头攒动,千人“插秧”的乱哄哄场面。
文丑看得目瞪口呆。大叫“苦也”,明知这样很危险,万一敌军出现,一个冲锋就完蛋。但财帛动人心,你能制止一人,还能制止千人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叫:“敌敌袭”
堤坝上。不知何时,出现大股敌骑,一个个眼睛发红。刃光泛寒这不难理解,袁军士卒所抢的,可都是他们的财物啊。所谓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是抢呢。
“杀敌护赀,便在此刻”刘备持戟大吼,而他身后的白毦兵早就忍耐到极限,夹马弯弓,怒吼俯冲,人未至,箭临头。
袁军猝然遭袭,顿时大乱。军队作战,靠的便是战阵,无阵的军队,根本不禁打,一击即垮。结果仅仅五百轻骑冲锋,数千袁军被赶羊,满山遍野,狼奔豕突。
奔骑如风,刃光如电,锋刃切过,血激如泵。光鲜的绸缎,橙黄的谷粟,银亮的器具,暗赤的五铢,俱污染着鲜血,混和着泥尘,铁蹄践踏,血泥四溅,污浊不堪。
原本被袁军追得逃进白马山的曹军士卒,此刻也象打了鸡血一样,纷纷从山林里钻出,将袁军士卒撵得满山遍野乱蹿。
文丑在曹军骑兵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就败了。如果此时文丑掉头而逃,未必不能保住性命,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此番若折尽三千兵马,纵然逃过黄河,也难逃主公问罪。
逃可以,但必须带回至少一半兵马。
文丑狠狠抹了一把脸:“竖旗,聚兵。”
十余从骑簇拥着文丑,快速冲上东面的一小片高地,竖起将旗,吹响牛角。呜呜长声,四野皆闻,无论敌我,俱被吸引过来。
曹操远远见了,长鞭一指:“何人与我冲散敌军”
“末将愿往。”随着一声断喝,一将驰出,身后跟随七名骑从,直取高地大纛所在。
曹操目光一凝,缓缓点头:“赵司马果然勇悍,不愧为虓虎属下。”
向文丑发起冲击的,正是吕布曾经的部下,赵庶。
此人并非并州人,而是徐州当地豪强。在吕布主政徐州其间,投奔其麾下,被任命为下相守将。当初曹操围攻下邳甚急,并分遣曹洪、朱灵南下,夺取下邳其余城池。赵庶正是被朱灵围困月余后,眼看吕布大势已去,遂举城投降。没想到战局急转直下,曹操兵败下邳,而赵庶已踏上贼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身为降将,在哪里都不好混,所以赵庶才急于立功。只是他常年在徐州,远离河朔,不知河北狂兽的厉害,竟冒冒失失一头撞进去。
文丑大纛一竖,便如急流中的漩涡,将数千身处乱流,七零八落的袁军士卒纷纷吸向高地。
文丑让从骑在四面插上八支小旗,每旗聚一屯。然后骑马持槊,立于大纛之下,那架势,十足的旗在人在,半步不退。
赵庶七、八骑远远冲来,文丑望见,一言不发,长槊顿地,双足一磕,战马窜出,顺着斜坡疾扑而下。
赵庶刚奔到高地下,张口下令:“赵孟、赵季,你二人上前斩旗,赵仲、赵”
话未说完,蓦闻噼啪两响,就见手下最骁勇的赵孟、赵季,突然向左右打横摔飞,俱是大头朝下,落地喀嚓有声,显然折断了脖子。
赵庶张大嘴巴,还来不及说话,一杆长槊出现眼前,旋转如锥,越来越大噗刺穿赵庶面门。
下一刻,长槊拔出,在鲜血激喷之前,文丑已勒马而还。
一击而杀,赵庶从骑无不惊慌四散。
曹操遥望惊叹:“河北文丑,果然勇猛,惜乎仲康不在此”
这时身边从骑突然抬鞭一指:“主公,又有一骑冲上去了。”
另一眼神甚好的从骑叫道:“是张司马”
话音刚落,战场上响起一个晴空霹雳:“燕人张翼德在此文丑,上回没打完,敢不敢再来”
文丑尚未驰至旗下,猝然勒马,回首就见百步外一玄甲黑马骑将,手持长得吓人的长矛,如黑色旋风,狂野扑来。路上所有拦在其马前的逃卒,或被铁蹄踹翻,或被长矛挑飞,所过之处,劈波斩浪。当真是一步一条命,一息一腔血,十足的煞星降临。
“张飞”文丑瞳孔收缩,磨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仰天大笑,“也好,也好,关羽杀了我兄弟,我就先杀他兄弟。张飞,纳命来”
文丑一振长槊,率四名从骑,再次俯冲而下。
张飞单枪匹马,悍然无畏相迎。
周围敌我乱军无数,无不远远避开,不敢近这二煞方圆十丈。
转瞬之间,百步即逝,一将五骑,猛烈对撞。
文丑曾与张飞交过手,知道对手战力强悍,尤其对方的长矛超长,骑战时占尽便宜。他的槊不如对手的矛长,但他比对手多四条命用四条命,换三尺刃,就不信不行
噗一矛刺中马首,一卒摔。
吼一声大喝,单臂猝伸,一卒擒。
呼人肉飞盾,旋转抡砸,二卒头裂胸塌,如烂泥坠马。
短短两息,四从骑非死即伤,而张飞的冲势,丝毫未受阻。
四骑倒下,四马奔突,文丑现身。
文丑让从骑先出击,就是要弱张飞凶猛之势,再从马后突然现身,就是要抵消张飞兵器超长的优势。但是,当他与对手闪电交手之际,才发觉之前所做一切,皆是徒劳。
啪矛槊交错而过,丈八长矛以多出整整三尺的长度优势,先行击中文丑右臂披膊。破碎的甲片四下激飞,好几片锋利的碎片划破了文丑的右脸颊,鲜血涔涔而下。强劲的冲击力更将文丑震得东倒西歪,若非双腿夹得紧,非跌下马不可。
两骑交错,一上一下,各自奔出三十步,冲进乱军之中。
四条命,抵不了三尺矛,真是不信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