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箭镞透骨而出,鲜血喷溅了李固一脸。
李固一呆,只觉腿一软,差点跪倒。这一箭明摆着是射自己的,若非恰好拉拽杨二豕挡在身前
下一刻,令他如坠噩梦的事情发生了
箭雨,一支连一支的利箭,挟着刺耳的尖啸,带着死亡的气息,骤然降临。许多正在奔跑的士卒,被强劲的箭矢射得打横跌出,大蓬迸溅的鲜血,被正午的阳光一照,鲜艳夺目
噗噗噗无论是骑兵圆盾,还是步兵方盾,在强劲堪比大黄弩所发之劲矢面前,犹如纸糊一般,与它们的主人一起洞穿、破碎、崩裂。在这一刻,山崖上仿佛多了数十强弓手,将五十步的危险区变成死亡区、一块流血不干之地。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峡谷回荡,一声未息,一声又起,如雷贯耳,绵绵不绝。
当踏入那片死亡区的胡、汉军卒一个接一个倒下之后,跟在后面的人无不心胆俱裂,裹足不前。最后不知何人发喊一声,一窝蜂掉头就跑,人多挤压之下,竟生生撞倒踩死踩伤七八人。
此时谷道上一片血腥,遗尸累累,而最接近胡柳的一具尸体,只有不到十步
也并不是所有中箭的人都当场死亡,至少有一半轻重伤者,哀号着在尸堆上爬行,所过之处,拖出长长血痕,触目惊心。
突然,一具胖大尸体一动,向侧旁翻倒,一披甲军将从地上一跃而起,掉头向谷外飞跑,连头盔跑掉都顾不上捡。刚跑出十余步,就听绷地一声轻响,在空灵的山谷中分外惊心。
“阎使君,救我”李固绝望地向三百步外的某人伸出手。
噗一枚带血箭头从他的喉头穿出,截断了他的求救,也截断了他的生命。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只有风吹获草之声。静,将近四千骑的鲜卑人、乌丸人竟是一片安静,仿佛突然一下变成循规蹈矩的汉人。
“怎么回事”苴罗侯扯下头盔,双手直揪头发,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瞬息之间射杀数十人山崖上究竟有几个人难道早就有伏兵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啊
乌丸的能臣抵之实在忍不住了,催马上前,问阎柔道:“跟他一起逃走的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是否会箭术”
阎柔满面苦笑:“我原以为早就摸清她的底子,但如今看来,我也不敢说她是什么人了。”
阎柔只觉得满嘴发苦,这李固是他以金钱美女攻势拿下的一个棋子,现在这步棋才刚放出,就折在这鬼地方,再加上稼祸马悍不成,要想顺利坐上护乌丸校尉这个位置,可就更难了。
至于犍提部的扶罗韩与其子泄归泥,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他们的部众,早就被“挖心汉兽”之威名震住了。此刻见到数千人围攻一人,竟屡攻不下,死伤累累,更是惊骇得毫无战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轲比能身上,是战是退,端看这位鲜卑大人一言而决了。
轲比能细眼透出一抹血光,鼻翼急剧歙动,宛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巨掌一挥,声嘶力竭地大吼:“牙帐骑卫出击尽弃弓箭,以刀斧长矛近攻,就算他是铁打的,我也要将他的气力耗尽箭矢耗光”
第五十一章一将当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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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点都不觉得累吗”离姬说这话时,眼神满满的难以置信。
就在方才,因为没有敌人箭矢威胁,所以她偷偷从大石后面探出头来,然后就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这个人就只用一条胳膊,拉弓射击,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她真的一一细数了,就在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内,他足足发射了三十八支箭。是不是箭箭中敌,她所在的角度看不清,但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单手射出如此之多的箭矢,却把她骇呆了。
而更让离姬惊悚的是,这个人那条手臂竟无半点因疲惫而产生的迟滞之状,仿佛射一箭与射三十八箭并无不同。而且射完之后,他还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测试左臂与双腿恢复情况,那条右臂,却浑若无事。
离姬看到这匪夷所思的情景,也有一种想揪扯什么东西的冲动,好在她的素养极好,所有疑虑最后只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话:“你一点都不觉得累吗”
马悍并未回答她这句明知故问的废话,他在检查弓弦。一口气射出近四十箭,加上前两轮共射出七、八十箭,短时间高强度地开弓拉弦,已经明显看到弓弦的磨痕了。马悍的备用弓弦放在自己的宝马银箭鞍袋内,但因为自己无法骑马,便将马交给田豫乘骑了,结果也就是说,弓弦一旦出问题,他将无弦可换。
马悍扭头看一眼离姬:“到山道那里找一找,看有没有弓,弄几把过来,再找点箭矢但不可下到谷道,我不能确定还有没有人装死。”
离姬颔首以应,从大石后钻出,双手提起裙裾,刚跑出几步,却被马悍及时喝止:“快回来,鲜卑人进攻了。”
是的,鲜卑人进攻了,而且是不顾一切地疯狂进攻。四千鲜卑大军,以中部鲜卑大人为首,囊括了各部族大人的精锐,攻打一个人,或者顶多是两个人,结果死伤惨重,半点奈何不得。这事传出去,鲜卑人的名声就完了。毫无疑问,此战过后,那个人如果不死,必将成为草原传奇,无冕之王。
“杀死他,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这是轲比能下达的必杀令。
上千鲜卑人就在这必杀令下,分五个梯队,依次入谷。由于山谷不宽,山道更狭窄,所以一次最多只能投放二百人。轲比能已经豁出去了,他命令二百人分两队,一百人抢入山谷,一百人冲击山道。冲击山道的人只能持刀斧因山道窄,连长矛都不便使用,而入谷之人则可持弓箭。
这一次,所有部族都要出兵,甚至连乌丸人都出手了,而且还是能臣抵之亲自率队上阵。在这样的情况下,尽管犍提部慑于马悍威名,但扶罗韩还是派出二百精卒,但他也留了个心眼,没有让自己的儿子泄归泥出阵。
悬崖之上,山风猎猎,马悍面色冷峻,缓缓将一支缴获的做工粗劣的青铜箭扣上弓弦。他知道,现在到了最危机的时刻。危机不仅来自于敌人,也来自于他的箭矢存量。他刚清点过,还剩一百零八支箭,其中只有不到十支是自己的三棱重箭,还有三支纯铁训练箭,其余箭矢,多为缴获。鲜卑人的箭矢多为自制,长短不一,箭镞材料也各有不同:生铁、青铜、骨矢、石矢,什么样的都有。如果不是他的弓力够强,哪怕是根削尖的木杆,都能破甲夺命,只怕早被鲜卑人冲到跟前了。
鲜卑人已经找到了他的软肋,以命换箭,一百零八支箭,能撑到几时
马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正午已过,也许是未时下午一到三点,只要能撑到天黑,他就赢了。鲜卑人有天大的本事,也拦不住象他这样的人趁夜而遁。
两个时辰轲比能、阎柔,看谁能跑在时间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