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跃呵呵一笑,陡然对汉子招了招手,温声道:“不要怕,尽管过来,肺痨虽然传染,只需小心便行。我看你妻子口上绑着一块手帕,显然你们接受过高人指点,知道肺痨不能对着人咳嗽”
汉子连连点头,小声道:“这位贵人说的不错,小人正是受人指点,所以每时每刻都给妻子用手帕遮嘴,据说只要唾沫不在空中飞舞,就算和病人接触也不会染病。”
他说着语气忽然一黯,懦懦道:“可惜邻里乡亲大多不信,每次看到我们就远远躲开。阿秀她自己也心肠柔软,生怕会给别人带来灾祸。自从诊断确定肺痨,阿秀已经大半年不曾出屋”
这人说话语气懦懦,而且带着十足的拘谨和胆怯,但是他说话之时条理分明,似乎并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土夫。
如此截然相反的表现集于一身,只能用一种情况可以解释,那就是这个汉子以前不是如此,他是被长久的困顿生活打压折磨,最后才养成种胆小谨慎的性格。
他妻子在背上更加胆怯,枯瘦的双手使劲拦着丈夫,小声道:“相公你不要乱说,咱们不能再过去。就算罩着手帕也不行,妾身憋不住的时候总会咳嗽”
汉子连连点头,背着妻子站在原地。
韩跃叹了口气,温声道:“不要躲的那么远,我说没事就没事。”
他猛然转头轻喝,对着不远处的高度酒作坊大声道:“程家妹子在不在烦请拎过来几坛高度酒”
那边清脆答应一声,但见程绾绾带着几个小厮飞快过来,这丫头一脸欢天喜地,竟然连肺痨也不顾不怕,小脸红红对韩跃道:“殿下唤小妹何事,哦哦哦对了,这是您要的高度酒,小妹专门捡取的六年陈酿,都是最早酿造的一批。”
韩跃呵呵一笑,道:“消毒用酒,年份不年份的差距不大。但是本王依旧要谢谢妹子,你出手一向比你老爹大方。”
程绾绾嫣然一笑,小手轻轻揉搓自己衣角。
韩跃伸手从她手里接过酒坛,随即又对躲在远处的李承乾和李泰轻喝一声,道:“不要躲那么远,越是怕死越有可能早死。现在都给我过来,拿着酒坛子四处喷酒。”
“喷酒,干啥”两个被点名的货色有些茫然。
李承乾弱弱摇头,小心翼翼找借口道:“大哥,小弟自由肾虚,身体很是不佳,我不是推脱您的命令,我是怕自己扛不住肺痨。”
旁边李泰连忙也大点其头,道:“小弟身体也不好,您看我不吃东西都胖成这样,有人说这也是一种病,胖病”
“废话少说,给我过来”
韩跃被两个蠢货气笑了,拎着酒坛子大吼一声,怒眼圆睁道:“再敢推推啦啦,小心巴掌伺候。”
他的巴掌可不是一般人能挨,李承乾和李泰同时打个哆嗦,想起不久前被韩跃暴揍的事情。
两人愁眉苦脸磨磨蹭蹭,忽然哇哇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对长孙摇尾乞怜,呜呜道:“母后您看大哥,他想让我们得病去死。”
这次长孙没有支持韩跃,反而开声帮两个儿子求情,道:“跃儿不要胡闹,肺痨毕竟不是闹着玩的。你自己身有内力不害怕,但你两个弟弟娇生惯养。就算你要找人喷酒,这里有不少隐藏的百骑司”
韩跃缓缓摇头,一脸肃重道:“世人谈痨变色,凭什么让百骑司来做。儿臣今天就是要两个弟弟和我一起,堂堂皇族不能领头,如何安抚百姓们畏惧之心”
这话让长孙哑口无言。
旁边李世民却若有所思,忽然道:“莫非这喷酒能消灭肺痨”
韩跃看了皇帝一眼,微笑摇头道:“不能。”
李世民一怔,有些生气道:“既然不能,那你为何让弟弟们涉险此事莫非别有隐情,朕知道你不是无的放矢的性格”
韩跃嘿嘿一笑,点头道:“父皇说的没错,儿臣确实不是无的放矢。实话跟大家说了吧,肺痨之所以传染,乃是因为病人的唾沫之中有一种病毒,这种病毒肉眼难见,但是烈酒却可以将它杀死。”
李世民目光陡然一亮,脱口而出道:“所以你要在此地喷酒,杀死传染肺痨的病毒”
皇帝猛然走上前来,伸手从一个小厮手里拿了坛酒,郑重道:“此事算朕一份,臭小子说的没错,要想消除世人的畏惧,先得皇族不再畏惧,喷酒一事朕和你一起干,让百骑司干达不到宣扬效果。”
羊肉泡馍店里李建成大步而出,伸手对着一个抱酒的小厮道:“也给老夫一坛。虽然我是隐太子,毕竟也是皇家人,如果能破除民心恐惧,老夫纵死无憾”
皇帝和李建成站出来了,在场众人就算再怕也不敢躲,李承乾和李泰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也走上前来。
片刻之后,全体皇族人手一个酒坛。
皇族毕竟人少,做这个事情代表意义大过实际意义,真正做事的还是百骑司隐藏在人群里的探子,还有那些想要讨好皇帝的朝臣官员。
不管如何,总之短短时间之内场中聚集几百人,程家高度酒铺子的酒坛全被半空,所有人全都等着韩跃指示。
韩跃突然一声令下,道:“大家不要怕,喷酒能消毒”
他当先仰头灌酒,然后对着空气猛力一喷。
旁边李世民和李建成哈哈一笑,同时抱起酒坛子灌下烈酒,然后对着四处的空气喷吐。
这种场景慢慢延绵,渐渐变成一场声势浩大的行动。
那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满眼泪水,忽然扭头对妻子哽咽出声,道:“阿秀你看见了没有,大唐皇帝不躲你,大唐的王爷不躲你,咱们只是升斗小民,搁在以前死就死了,可是你看看现在”
他哽咽不能再说下去,脸上已是滚滚热泪。
经年饱受穷苦和磨难,原本已然被生活压弯了腰身,陡然享受被人重视的感觉,忽然觉得真是很好。
第552章 我们儒生就是天
整个喷酒活动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等到结束之时众人才骇然发现,大家竟然不知不觉喷出去几百坛酒,诺大店铺到处弥漫着醉人的酒香。
一个食客双眼有些发直,脸上带着肉痛和不舍,道:“一坛高度酒八斤,每斤售价五百文,整整几百坛酒就这么浪费了,俺滴个老娘,有钱人真是乱造。”
他使劲砸了砸嘴巴,手指头拨动半天,最后愣是没有算出几百坛酒售价如何,恰好旁边经过一个白面少年,看穿着似乎是个读书人。他一把拉住少年,小声道:“小娃娃给我过来,大叔出个题目考考你”
他伸手一指诺大广场,接着道:“一坛酒八斤,每斤售价五百文,这里按照八百坛计算,你给大叔算算造了多少钱”
少年一脸神气,傲然道:“此题粗鄙,吾不屑计算。”
“这么狂”食客愣了一愣。
少年越发神气,哼哼道:“吾自幼饱读诗书,钻研的乃是圣贤儒学。自古圣贤有云,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儒学是圣人传下来的学问,研究的是治国治世之学。”
他越说越骄傲,小小脸蛋带着浓浓嘲讽之色,忽然对食客呵斥道:“吾之志向乃是治国平天下,你却让我算几百坛高度酒此乃商贾粗鄙之事,吾孺子不宵研习”
食客被他呵斥的头脑发懵,好半天陡然反应过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