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汉军变阵,匈奴人没有多想,甚至不用号令,立刻调整战术,开始驰射。
一个又一个匈奴骑士策马从李广的阵前飞驰而去,同时将一支又一支箭射了过来。他们操控着战马,不断逼近汉军,又在即将撞到汉军的时候拨转马头,飘然远处。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战术,是深入骨髓的记忆,甚至是一种本能。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他们会耐心的消耗着汉军的体力和意志,直到汉军疲惫、崩溃。一旦汉军的战阵露出破绽,他们就会冲进来,穿透汉军的战阵,像狼驱赶羊群一样,屠杀汉军溃兵。
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但他们都忽略了一点,眼下他们比汉军更需要时间。
霍去病已经率领汉军骑兵杀了过来,右贤王迫切的需要他们立刻击溃李广的阵地。这已经不仅仅是取得李广带来的箭矢和武器,更是逃生的路。
但这些匈奴骑士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李广指挥汉军将士,以车阵为屏障,弓弩手持续射击,将一个又一个匈奴骑士射倒在阵前。
李敢等人则在后阵休整,等待着反击的机会。
他们一边吃着东西,补充体力,一边打量着远处的战场。
骠骑将军霍去病的战旗最为醒目,在匈奴人的阵中不停的移动着。虽然速度不算特别快,却一直很顺畅。这表示目前汉军还占据着优势,匈奴人拦不住他们,只能发挥速度优势,进行游斗。
但游斗非常消耗马力。
为了躲避汉军的攻击,他们不仅需要跑得快,还要不断的改变方向,调动汉军。稍有犹豫,就会被汉军追上,杀死落在最后的人。
相比之下,汉军则不需要想太多,对着人最多的地方直直的冲过去。不管匈奴人跑得有多快,总有一些人会落在后面,成为矛下之鬼。
这有点像草原上的狼群捕猎。
他们不需要杀死所有的猎物,只要能追上跑得慢的那些,就有收获。
这原本是匈奴人的经验,现在却被汉军学了过来,对付匈奴人。
这当然得归功于汉军的大量匈奴人,比如桀龙、仆朋,以及曾在草原上生活多年的汉人,比如赵破奴、赵安稽。
休息了一顿饭的功夫,李敢看到汉军战旗的移动速度渐缓,知道汉军的马力也有所不足,自己出击的机会到了。他跳上马,举起长矛,下令突击。
战鼓声响起,一千多补充了武器的骑士从步卒大阵后冲出,像利刃一般,切入了匈奴人的阵势。
匈奴人习惯性的逃跑。
李敢也不去追击他们,他对着霍去病的战旗冲了过去。
很快,两军会拢,李敢看到了霍去病,霍去病也看到了李敢。
“将军……”李敢挑翻一个匈奴骑兵,伸手向后一指。
霍去病会意,转身下令,命令部下逐渐撤出战阵,到李广的阵后做短暂的休整。
在远处观战的右贤王见霍去病的战旗向东移动,以为汉军后力不继,要逃跑,刚刚还在犹豫的心思立刻放开,下令部下继续攻击,围住霍去病,别让他跑了。
两军又纠缠在一起。
霍去病率部向东突围,一部分匈奴人则抢到霍去病的前面,企图挡住他的去路。
只是如此一来,匈奴人就不得不面对李广率领的步卒战阵的弓弩打击,伤亡不断增加。
右贤王一边指挥战斗,一边焦急的看着西面,仔细分辨着天地之间的景象。
按照计划,乌拓吁应该出现了。
但乌拓吁一直没有出现。不仅乌拓吁率领的主力没有出现,传递消息的游骑都没有。
这让右贤王非常不安。
——
十余里外,黄羊坡。
一名匈奴骑士伏在马背上,一手揪着马鬃,一手用马鞭猛抽战马。
战马几乎四蹄腾空,发力狂奔。
就在这里,李熙突然从草原上站起,连续拉弓射击,一连射出三箭。
匈奴骑士躲过两支箭,却没能躲过第三支,中箭落马。他就地打了两个滚,刚刚起身,李熙就追到了他的面前,拉弓对准了他的面门。
匈奴骑士满脸是汗,气喘吁吁,无力反抗,只得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两句,低下了头。
远处,空鞍战马停了下来,看看四周,低头吃草。
赵延年走了过去,牵起马缰,来到匈奴骑士的面前。“乌拓吁到哪里了?”
匈奴骑士盯着赵延年看了两眼,犹豫了片刻。“还有三十里。”
“多少人?”
“两万。”
赵延年晃了晃脑袋,李熙会意,从匈奴人腰间抽出一根弓弦,将匈奴骑士反手绑起,连推带拽的拉到一旁的山坡上,一脚踹倒。
匈奴人倒在地上,随即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顿时心里一暗。
这些都是他的同伴,之前派出的游骑,现在都在这里,说明乌拓吁想给右贤王送的消息一直没有成功,都被这两个汉人劫了。
他用力挣扎了两下,刚要叫骂,一个坐在地方上的匈奴骑士说道:“别费劲了,没用的。那汉人少年就是天武士,你被他擒了,不算丢人。”
“天武士?”匈奴骑士吃了一惊,随即沮丧的闭上了嘴巴。
这几天,天武士的名字已经听得太多了,多到让他习以为常。
最大的事,自然是天武士闯进乌拓吁的中军大营,杀了近百人后,全身而退。
这对匈奴人的士气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他们来自单于庭,之前就听说过天武士在诸闻泽畔击杀百余人龟龙营勇士的战绩,但大多数人并不相信。如今事实就发生自己眼前,不由得他们不信。
虽然乌拓吁的亲卫比不上龟龙营精锐,却也是数得上的勇士。那么多人留不住赵延年,反而被杀了近百人,普通人面对赵延年还有什么机会。
那可是天武士。
认命吧。
——
“三十里,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赵延年对李熙说道:“你不用再等了,先回去,向骠骑将军报告。”
“你呢?”
“我在这里等乌拓吁,尽可能地拖住他一会儿。”赵延年回头看了一眼东方烟尘蔽天的战场。“正常来说,等乌拓吁到达战场,这场战斗已经分出胜负了。”
李熙觉得有理。
双方从天亮打到现在,足足打了半天,已经超出了往常的战斗持续时间。
胜负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