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布庄出来,已经过了中午,她打算先带大家吃饭,再去米肆买米。
车子路过一家客栈时,忽见那儿围了一堆人,热闹得很,跟街上冷清的样子完全不搭。她多看了几眼,见人群里几个人跪在地上,拉着一个穿棉布短打的中年男人哭着,那男人一脸为难,旁边还有十几个半大孩子,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干啥。
车靠近时,里头传来一声粗哑的吼:“行了!别哭也别求了,谁也别提卖身的事!咱一个不卖,要死死一块!起来,跟师傅走!”
说话间,那中年男人拽着两个女子挤出人群,正好挡在青谣车前。青谣听这话,猜他们是遇了难,挑了挑眉,隔着车帘仔细看。
那男人右手拉着的少女十四五岁,长得挺漂亮,身段也好,眼角还挂着泪。她甩开男人的手,扑通跪下说:“不行,师傅让我卖了吧!不然咱们今晚连饭和住的地方都没有。这天冷得要命,宝儿他们还小,睡街上不出一天就得病。咱们还欠店家的饭钱房钱,再不还,人家告到官府,师傅您就得吃官司了。”
她说完,男人左边另一个少女也跪下,抬头说:“云卿姐姐别争,要卖该卖我。你是咱们班子的台柱,三个月后开唱,没你谁演花旦?班子不就完了?我不是主角,有没有我都行。人家肯出四十两买我,够还店债,还能让大家安顿下来熬过冬。三个月后开唱就有活路了。卖我一个就够了,你们舍不得我,以后有钱再赎我回来呗。”
一般丫头也就卖个十两八两,二十两算高的了。青谣定睛一看,忍不住惊讶。这说话的少女才十岁左右,虽然年纪小,但模样俊得出奇,小脸蛋跟花似的,长大指定是个美人,也难怪能卖四十两。
“傻丫头!你懂啥?以为四十两买你是干啥?你这不懂事的,要卖也是我这大姐先卖!”叫云卿的少女急了,又喊。
“我知道,不就做清倌人吗?卖艺不卖身,我……”
“瞎说啥!”中年男人喝了一声,拽她起来,沉声说:“到那种地方,哪轮得到你挑?别胡思乱想了!”
旁边一个穿粗布长衫的青年跳出来:“要卖该卖我这大哥,我是男的,到哪都一样。我这就签契,别争了!”
“大哥卖了不够还债,咱就你会点拳脚,没了你谁护咱们?”一个小孩插嘴:“云卿姐姐、听兰姐姐别争,师傅说了,谁也不卖,要饿死一块饿。宝儿晚上不怕冷,大哥抱着我可暖和了。”
“对啊,皇上不让唱戏,咱们各找活干,身子骨硬朗,还能饿死冻死?”
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嚷不休,争执不下,几个小孩子哭声又起。
人群那边,一个穿缂丝长袍、像是掌柜的人苦笑着说:“钱班主,不是我不讲情面,您这十几口人在我这儿住了仨月,虽是下等房,吃的是粗饭淡汤,可这账算下来,怎么也得几十两银子。我这小店小本生意,您欠个两三两我还能扛,可二三十两的本钱,我实在没办法了。”
他刚开口,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妇人追上来,插话道:“钱班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不还店家的钱,今儿怕是走不了。要不这样,我们再加二十两,只要把这丫头卖给我,我保她吃香喝辣。进了我藏娇阁做清倌人,凭她这模样,将来说不定能进大户人家,享不尽的富贵。您可别挡了她的好路。再说,您带着这帮人到处跑,风吹日晒不说,这张脸迟早招麻烦。前两年她还小没事,往后没靠山,哼,保不齐出啥事,还是早点跟我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