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上落了初雪。
易禾起了个大早,摸着黑窸窸窣窣穿衣裳。
她决定要去上朝了。
虽然身上还背着个身份不明的罪名,可她知道,现在正是回归朝堂最好的时机。
而今前线吃紧,又是年关将至。
再加上太常寺的公务无人接手,应当没有哪个不长眼的非要在这个时候置她于死地。
中门下车时,不意遇到了王显。
他今日是步行来的,头上顶着一片芦花似的雪沫子。
碍着人多眼杂,易禾也不好在此处给他施礼。
只能口头上感谢。
“那日听说王大人为了替我周旋,在朝堂上得罪了好几个同僚,是我的罪过。”
王显笑得不当回事:“陛下屡次赞我善言,只是逢迎君上罢了。”
易禾没旁的可说。
有些人情只要记在心里就好。
“改天喝酒,我那儿还有鹤殇。”
王显点头:“嗯,这是正经。”
……
易禾刚一到殿,身后就有同僚窃窃议论了好一会儿。
她权当做没听见,挺直了腰板站在前列。
诸如这般为人非议的境地,迟早都要经受的,她想开了。
做人最怕想开,那便是百毒不侵金刚不入。
之前的那点畏惧,现在已经浑然不察。
……
司马策一进殿就看见了她,神色颇有些讶异。
只不过转瞬而逝。
眼下军情要紧,建康周遭布防还有大军开拔的一应事由,都要在朝上议出个结果。
不觉就近一个时辰过去。
散朝后,司马策转身前冲她点了个头。
易禾便一直立在殿中,等群臣散去,悄悄去了御书房。
她一进门就闻见浓浓的沉香味道,知道陛下这几日睡不好。
“你今日突然来上值,是考虑清楚了?”
司马策从书房内间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件常服。
易禾忙揖礼:“回陛下,这几日朝中要事颇多,想必无人在意微臣,所以,臣想再得过且过一段时日。”
司马策笑说:“其实不是无人在意,而是他们知道眼下不合时宜。”
“是,陛下英明。”
司马策没再言语,拾起案上的暖炉走下阶来。
御书房虽然烘着地龙,但他要时常秉笔批复奏疏,时间久了手总是凉的。
娄中贵便日日供一个暖炉在案边。
易禾见他来到身前,只管垂了眉眼,将手好端端地拢在袖子里。
司马策伸着胳膊等了片刻,而后笑一声,又折回去案前坐了。
“这个年,怕是又不好过了。”
易禾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她知道,陛下指的不是自己不好过,也不是宫里不好过。
而是周国战乱又席卷而来。
大晋的将士和百姓,也再一次迎来了寒冬。
“大军开拔前,太常寺将再举宜社,祈佑平安。”
她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些。
“嗯。”
司马策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襄阳一役,朕总是担心。
桓锏这几年只醉心权术,久不研习军务,实在不宜再带兵。”
易禾明白,如今无人堪用,所以陛下才重新启用桓锏。
正是应了那句朝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