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1章 应对
战场的声音渐渐归于平静,天光下满是一具具尸体,濒死的伤员发出低低的呻吟,穿着土黄色衣甲的士卒走过,一刀将人砍死,随后捡起地上的横刀挥了挥,握在手中向着下一处走去。
天光在挪移,地面的身影渐渐拉长,骑在战马上的几个大将面上神情并不甚好看,跳下战马相互看看,叹息一声:“没能尽全功。”
汝廷器晃悠着走过来,拍拍身上甲胄,碎肉鲜血随着手掌的力道震落下来:“总说齐军悍不畏死,今日方才见识到了。”
“这边只是齐军的先锋兵马,如这般悍勇的后面还有上万。”昝仝美眉头皱了起来:“不是个好差事啊……”
“好差事就轮不到咱们兄弟了。”纪安邦雄壮的身影走过来,咧嘴一笑:“能夺取三座都城的军队果然惊人,那齐将是赵立吧,果是员悍将,早先听他名声还不以为然,如此推论,对面那奚胜、狄雷、鲁智深三人也是有本事的。”
汝廷器看他一眼:“纪兄你还笑得出来。”
“当初接下圣旨之时,你我兄弟不就知晓此事凶险”纪安邦耸耸肩:“不然咱们陛下为何要跑至南京道启用你我三个名不见经传得小人物”
昝仝美与汝廷器相视一眼,苦笑:“……倒也是。”
说话间,有士兵跑过来轻声将伤亡数字告诉三名将领,寂静在三人间持续了一瞬,随后纪安邦向着战马走过去:“比我预计得要折损得多。”,踩镫上马,抓起缰绳:“伤亡超过三成,未能全歼敌军,敌主将逃跑,惨胜啊……”
“回去,野战不可持,依托城墙而守。”的声音传来,纪安邦一拽缰绳,向着清扫战场的辽兵高呼:“传令,骑兵带上伤员、战死的同袍撤离,为伤者医治,让死者还家,此战已胜,人皆有赏——”
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停了一瞬,随后应是的声音山呼海啸般传来。
不久,这部主动出击的兵马向后退却。
……
“嘶——”
吸气的声音从赵立口中发出,赤裸的上身处,两道伤口外翻着,正由士兵在给他包扎,其余地方长长短短七八处淤青,有的发紫肿胀,若不是躲得快,怕是已经死在敌手。
“将军忍着些。”包扎的亲卫抬头看眼他脸上豆大的汗珠:“这是上好的伤药,稍微有些疼痛。”
“我……受的住!”赵立两眼圆睁,血丝遍布眼白:“来!”
那亲卫手持瓷瓶往下倾倒,“呃!”一声闷哼入耳,倒是没再听着赵立吸气的声响,没多久,上身包的严严实实的将领映入众人的眼帘。
“呼——”赵立呼出一口气,抬抬胳膊,放下。
还是有些酸软,之前与那两个辽将厮杀有些逞强,前一个使双铁鞭的还好,后一个用枪的力大势沉,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昝仝美、纪安邦……
赵立的眼珠动了一下,眼皮微微眯起,另一个带兵阻路的应当就是那汝廷器了
倒是有些胆色,怪不得被耶律延禧派上前线,
沉默的看看四周,还活着的士卒有些压抑,偶尔会有几句低声交谈,但大多还是有些沮丧,不由站起来,裹着白巾的身体摇晃一下:“不过小输一场,又非大败,自古以来,鲜有未输过之军,我等只要铭记今日之败,他日……”
“讨回今日之债!”赵立陡然捏紧拳头:“传我将令,向后撤退,静候中军。”
嘭——
不足千人的将士相互看看,陡然起身,枪尾狠狠砸了下地面,应喏之声响彻云霄。
当下,赵立所部再次向后退了五里,一面养伤,一面飞报后方奚胜,同时聚拢了七八百溃兵,总算是让军队看起来有了几分样子。
率领大军的奚胜收到赵立战败消息,面色陡然一变,招来鲁智深、狄雷:“赵立被辽军伏击战败,如今暂时停下休整。”
看着两将的神色:“狄将军率部加速先行支援赵将军,我自会命中军加速。”
狄雷一点头,策马向前飞奔,随即一部两千人的兵马向前飞快行进。
奚胜这才发下军令让大军快行,另外派出快马向后传递消息。
建武四年,季春上旬,寒意渐消,春风起时,黑土中钻出嫩绿。赵立、纪安邦之战像是揭开了挂在画前的幕布,露出了里面让人难以评述的色彩,为齐辽两国之间的关系画上浓重一笔。
从高处俯瞰南京道与中京道交界,往来的军队就像是一队队搬家的蚂蚁,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
南京道的边境城池,正在被三路齐军攻打着,除赵立没有准备被纪安邦伏击失利。
韩世忠率军一路杀去景州,除了斥候没碰上一个出来阻敌的将领,直至州治遵化被围,城内守军仍是打定了死守以待援军的主意,不肯出去一步。
而在海上,危昭德、李宝、呼延庆、阮家三雄与张家兄弟凑在一起争论半天,方才将船上水军组织起来一面兵围营州治所广宁,一面由阮氏三雄继续南下,走青龙河入海口去义丰。
这些水上的士卒上了岸,由危昭德带领着强攻猛打,让广宁一日三惊,求援的信使接连派出五波跑去西面。
辽国朝野顿时大惊。
蓟州,晌午时分。
做为千年古县,这里一直也是除析津府外南京道最繁华之所,兀颜光自西京道率军支援而至,在南京见过皇帝后,就驻扎在此。
也是因为多了他们南京道的五万援军,蓟州的气氛怪异了不少,商贩、行人都是有些紧绷起来,看着上街闲逛的军汉都小心翼翼地离远一些,这些西北来的蛮子,往往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就要教训你一顿,偏生官府也不管,被揍了都没地儿说理去。
顺着鳞次栉比的房舍延伸入城,州衙已经是临时的统军府邸,兀颜光在此节制前线,有年轻的声音传出。
“爹,纪安邦不愧武状元之名,一战击溃齐军先锋,挫了那些贼子的锐气。”
“齐军若是一败如此容易就被挫了锐气,咱父子今日也不必坐在这个地方防范了。”
“可是到底胜了一阵,前线将士若闻,定然欢欣鼓舞。”
胜仗之事,身在前线的纪安邦三将自然不会秘而不宣,如此能证明自己实力,使皇帝笑开颜之事早已通过八百里加急传了回去,但显然屋内做父亲的人并不认为有太大的作用。
片刻后,有士卒匆匆跑了进去,向着壮年统军递上前线求援的信息。
“……三线开战,齐军倒也不怕被分而击败。”
求援的信件被随手扔到桌子上,兀颜光大约三十六七年纪,虽是髡发秃头,也能看出长得堂堂一表,八尺有余身材,雄壮至极,须黄眼碧,明显带着外番血统。
对面是个十八九的青年将领,长得与兀颜光七八分相像,正是他儿子兀颜延寿,闻言连忙走前两步,一把将两份求援的信件抓起,张了张口:“该死,这些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