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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越发的颜色深,承圣帝一眼就瞧见了水溶衣摆上的水渍泥渍,他心里还想着,这水溶一向仪容整洁,别说是面圣,便是在外行走都要将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的,今日这般狼狈的面圣倒是头一回了。

水溶不敢劳烦德平服侍,微微欠身从德平手里将帕子拿过来,只是稍微擦了擦脸上和头发上的水迹,他的衣裳都湿透了,这会儿都穿得半干了,擦了也无用,水溶便没动,将帕子还给德平后,水溶才回了承圣帝的话。

水溶道:“回圣上,路上遇见下雨,臣是早有准备的,臣及众人都穿了蓑衣。只是有些突发状况,臣及众人不小心都落了水,这才弄得这般狼狈。臣来不及回府更衣,御前失仪,还请圣上恕罪。”

承圣帝听水溶是在押送大皇子去禁地的途中出事,神色未动,只问是何突发状况。

水溶迟疑片刻,才答道:“臣去宣旨时,大皇子便情绪激动。后来在路上,大皇子情绪仍旧没有平复,哭了好一会儿,后来不知怎的惊了马,大皇子受伤落水,臣等去救,才弄成了这个样子。”

萧胤起事谋反,是对承圣帝彻底失望,不再寄希望于承圣帝了,他才决意谋反的。

可是,在承圣帝依计重用萧胤的那段时间了,萧胤以为他得到了承圣帝的关注,以为他是有望被册封为皇太子的,他那谋反的心思就有些动摇了。他甚至想要等一等再说。

可事情已定不可更改,他要改,那些已经做好准备的如冯紫英这样的追随者,他们又怎会同意呢

再后来,萧胤忍不住试探了一下,发现承圣帝就算申饬了昭王,也并没有立他为太子的打算,萧胤终究还是铁了心要造反的。

可萧胤终归是承圣帝的第一个儿子,在承圣帝还没有其他儿子的时候,萧胤也是得到过承圣帝的宠爱的。甚至可以说,纵然后来皇后去世,承圣帝有了十来个儿子,这最疼的儿子不是他了,但萧胤在承圣帝心中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

皇家无亲情,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儿子造父亲的反,怎么可能心中一点感触都没有呢尤其最后知道这一切都是个局,萧胤一步步陷落,一步步都在承圣帝的算计之中,萧胤怎能不心痛崩溃,怎会不情绪激动呢

除夕那夜,承圣帝整整一夜未眠,萧胤亦一夜未眠。

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段时光,承圣帝将萧胤留在勤政殿中,将宫侍全部遣出,父子俩在勤政殿内单独谈了半个多时辰,萧胤出来的时候泪流满面,连站都站不稳,是被承圣帝命人给抬回去的。

自那之后,萧胤就像失了魂似的,要么是失魂落魄谁也不认得,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痛哭流涕;要么便是疯疯癫癫,大喊着父皇儿臣错了这样的话。

水溶送萧胤及其家眷往禁地去时,萧胤在路上就发了疯惊了马,他们正巧途径一个池塘,萧胤冲出马车后就一头跳进了那个池塘里,水溶和众人忙忙脱了蓑衣就去救人,几乎是半数人都下了水,最后才将呛水昏迷的萧胤给救上来,闹了这么一出后,纵比原定时间晚了许多,但水溶总算是把人给全数送到了。

承圣帝给水溶的旨意是返回即刻复命,水溶也不敢回府更衣,就这么穿着湿衣来面圣觐见了。

承圣帝闻言,微微垂眸敛去眸中神色,淡声道:“人怎样”

水溶知道承圣帝问的是萧胤,便答道:“此行蒙圣上恩典有太医随行,臣请太医给大皇子看过,大皇子已经苏醒,也无事了。太医说,大皇子受了惊吓,恐要多多卧床休养一段时日了。”

承圣帝听说萧胤无碍了,便点了点头,淡淡说了声知道了:“行了,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水溶却没走,却又重新跪下了。

承圣帝听见动静,抬眸静静看向水溶:“你还有话要说。”

水溶点头:“是。圣上,臣有话要说,臣心里的话不吐不快。”

承圣帝没做声,只是继续垂眸去看手中公文,但他既未让水溶出去,便是默认了水溶的请求。

水溶忙道:“圣上,臣要弹劾一个人。”

“臣要弹劾都察院佥都御史林涧林大人。他明明早知大皇子要起事谋反,却偏要做局将事情坐实,以至于圣上同大皇子之间父子失和,又惹得朝中动荡。他这是居心叵测,蓄意挑拨皇家争斗朝堂安定。如若林涧不如此设局,圣上不会为大皇子痛惜以致旧病复发,大皇子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臣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事情未必不能提前阻止规劝。臣想,总还是有办法不至于让事情闹到这般地步的。只是林涧居心叵测,所以没有选择他法罢了。”

承圣帝从前有些旧疾,近些日子旧疾复发,身体便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有那么严重,尚可忍受,否则,他也不会深夜还在批阅公文了。

听得水溶这话,承圣帝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将手中的公文看完了,又用朱笔批阅过后,将折子重新折好放在一边,才抬眸淡淡看向水溶。

“林涧之举是有备无患,不过暗中监视秘密掌控罢了,纵有布局,可这事儿也怪不到他头上去。萧胤要谋反要起事,又不是他撺掇的。更不是他要萧胤反了朕的。萧胤串联朝臣,企图将朕杀了然后自己做天子,这也不是林涧蓄意教唆的。你这话不对。”

承圣帝望着水溶淡声道,“再者,他的这些布局都是朕应允了的。朕亦全数知情,要照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朕挑唆朕的儿子谋反,蓄意要废了朕的儿子和大臣吗”

水溶忙道:“臣惶恐,臣不敢。臣不是这个意思。请圣上恕罪。”

“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承圣帝定定望着水溶道,“你不用这么紧张。你私下弹劾,没在大殿众臣跟前说这些话,朕不怪罪你。林涧同你一样,都是对朕忠心的臣子,只不过你们尽忠的法子不一样罢了。朕自有考量,你有不同想法,说与朕听即可,朕心里都是明白的。”

“水溶,这件事你知道得不多。若非冯家找你串联,你怕是什么都不知道。朕知道你同他们不一样,当初你父亲还在的时候,朕就知道他的忠心,若非是为朕办差,他不会年纪轻轻就染了病撒手人寰独留一个你。你将冯家的事告诉朕,请朕裁决,朕压着你不许你有所动作,又不采用你的法子,朕知道你心里有想法,可是你要明白,真的决心已下,便不会更改。你安分,朕很高兴。若是其余人也有你的安分,朕自会宽宥,不会赶尽杀绝。”

“你的这些话,以后就不必再说了。”

“当然了,你除夕那夜救驾有功,朕会封赏你的。往后,你只管尽心为朕办差即是。”

水溶连连应是,承圣帝便叫水溶起来,水溶却没有起来,他迟疑片刻,又问承圣帝道:“圣上是打算元宵后便要立昭王殿下为皇太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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