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青瓷没有追问柏氏什么。
她只是提到了苏先生,柏氏的神情有些惊愕。
但是那惊愕非常的隐晦。
若非越青瓷看得仔细,也要被她直接瞒过去。
柏氏道:“是我无意间认识的一位先生,好像也是做一些传信之类的,所以我就想,他认识的人多。”
于是在得知越青瓷出事的时候,她没办法,只得联系了苏先生。
无意间认识。
越青瓷从柏氏的这几个字里嗅到了一点特别的味道。
柏氏并非华京人。
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来历。
但是她的口音,她的生活习惯,倒是也没人质疑过,是否是外族人。
外人都把她当做小地方来的。
唯一可能知道的,是越庭生,但是越庭生也没说过。
柏氏几十年如一日待在偌大的越家,做她没有权力,但是安稳的将军夫人。
她连上香都不出去,每日都是闷在自己的院子里。
越青瓷不知道柏氏在生她之前是什么样的,但柏氏太安静太沉闷了,很难让人想象,她以前的模样。
她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下,偶然认识那位苏先生的?
但越青瓷只是点了点头:“看样子不像是什么普通人,娘亲如果受了大人情,女儿也该去拜访拜访。”
“不可以!”
柏氏反应非常激烈。
激烈到越青瓷想要装傻,都要费尽心思。
她只能问:“为什么?”
柏氏脸色有些痛苦。
而后转开了视线。
像是在自欺欺人似的:“他……这种三教九流,你作为官家小姐,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越青瓷都要笑出来了。
这样的话,可真不是柏氏能说的出来的。
但是越青瓷没再多说。
只是柏氏的反应,还有当时那位苏先生看她的眼神。
仿佛是心里落下了一根刺。
叫人心中偶尔能想起来一下。
这总是个隐忧。
越青瓷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按下不管。
柏氏和那苏先生明显是老熟人。
甚至于她出事,柏氏不敢找越庭生,却敢找他。
意味着绝对信任。
越青瓷不会去动母亲信任的人。
又说了几句,前面便来传话。
宫中来人了。
越青瓷见了槐抚锦。
一个年轻,但眼神看起来又不怎么年轻的太监。
绯红色的宫服,看起来有点眼熟。
越青瓷跪下接旨。
越庭生道:“这是大内总管锦公公,青瓷,给公公道谢。”
锦公公。
越青瓷道谢。
“奴才姓槐,”槐抚锦说。
越青瓷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下道谢,眼中笑意都真切了许多:“小槐大哥。”
越庭生都愣住了。
槐抚锦也没想到越青瓷这么快认出自己,而且一点也不在人前避讳。
他虽然是大内总管,但是有谁真心愿意尊重一个没了根的太监?
于是槐抚锦也笑了:“好妹子,咱们走吧。”
越庭生瞠目结舌。
越青瓷是怎么和宫里的大内总管搭上关系的?
他想问,此刻又不是时机,只能忍住。
眼睁睁地看着越青瓷和槐抚锦离开。
***
越青瓷是上的软轿。
槐抚锦在外面没有表露出和她熟络的意思。
但还是多嘴了几句。
只是话说得轻,也像是特意给越青瓷卖个好,做个人情。
没有太强烈的攀附意思。
“陛下召见小姐,也是一些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越青瓷有点想笑。
今儿个这些人,怎么用的借口,都有些过于不真实了。
但是没有坏心思。
于是越青瓷好好地听着。
“姑娘就顺应本心,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别害怕。”
越青瓷不害怕。
尤其是司拂澜已经提前和她通过话。
温顺。
这也是槐抚锦的意思。
要让皇帝不喜欢她,但是又不能厌恶她。
软轿到了皇宫大门,越青瓷就下去步行。
皇宫宫道很宽敞,宽的甚至会让人觉得孤寂。
那些守候的卫兵在皇城里面,看着都渺小无比。
越青瓷想,天子之所以是天子,就是因为,他能忍受长久的寂寞,也能掌控无边的权力。
人心是最难掌控的,而帝王就是要利用人心。
越青瓷慢慢地走进御书房。
梁盛帝并没有在金銮殿召见她。
这让他离越青瓷的距离近了很多。
但这也意味着,离天子越近,威胁感也就越重。
越青瓷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
梁盛帝也不叫她起来,不说话,一直在批奏折。
已经是深秋了,不冷,但有点寒意。
越青瓷又素来体弱,跪了一会儿,脸色已经发白。
但还是好好地跪着,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姿势。
乖巧的有些过了头,看不出多少惧怕的情绪,但还是怕的。